作为康麻子时候才开始立下根脚的城市,赤峰的年龄很小很小,雍正初年‘借地养民’的政策让汉人大量的涌入过来,赤峰由此成为关外农商各界辐辏之地,“九街三市”渐而形成。鼎盛时候每天有上百匹马上市,日进出粮车百多辆,市场异常繁荣。但这一切随着满清败出北京而画上了句号。当地的很多手工业者被满清强迁到了东北,剩下的多少纯粹的农民,就全成了为八旗兵们服务的农奴了。
在茫茫的草原上,没有了中原支撑的满清,能够在赤峰屯兵上万,完全是因为当地农业的相对发达。这些在八旗兵的枪口下哭了很久的赤峰百姓,这一刻真真是欢天喜地。
一条条辫子被当地人主动的剪了下来,或是烧了,或是被人扔进了臭水沟,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成为了历史。赤峰城即将引来崭新的一页。
“哦?王世杰一家老少都安顿好了?”魏宝成眉微微一挑,向那名跟着参谋赶来的中年男子望去。
那人急忙脱帽鞠躬,脑袋上的辫子也已经割掉,毕恭毕敬地说道:“托大人的福,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家老爷派小人来跟大人道个谢,顺便知会大人一声,这以后几日到街上买菜买粮的差事就着落在小人身上了,还请大人跟手下官兵打声招呼,免得以后出不了守备衙门。”
赤峰守备王世杰在这一战中反正,是立下了功劳了。他是王进泰的小儿子,王进泰就是当初的直隶提督,做过海兰察的副将,满清汉员当中的大将,在济南城里与周元理一块‘殉节’。事实上却是擒杀了济南守军中的几个旗人军将,指使手下反正。虽然之后他自己确确实实是死了,可这样的‘殉节’,复汉军不要太高兴了。
王进泰临死之前给买了复汉军一个大好,现在就到了复汉军对他子孙后代好的时候了。双方间有了之前的一段姻缘后勾搭起来,速度不要太快。
“现在赤峰刚刚光复,市面上免不了有些混乱,鞑子是已经跑了,这仇恨就都留给你们了。叫你们都呆在府里是为你们好,免得百姓痛打落水狗,那些派去的兵就是在保护你们。买菜买粮的事情你们不必操心,每日都会派人安排的。现在我是在保护你们,不是要把你们饿死在守备衙门里。所以啊,你回去就告诉王世杰,还有躲在里头的那几家人,都放心地住在衙门里头。”
“对了,你是……?”
“小人是王府的管家。”
“除了你家老爷,其他的那几家在府里可有什么话说吗?”
赤峰城里的汉员不止王世杰这一家,这一次投降的也不止王世杰一人,其中有人的家眷还在盛京呢。他们投降的消息万一传回去了,等待他家人的下场必然无比凄惨。这种人魏宝成一百个瞧不上眼的。
“回大人的话,那几位都是想明白了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了,也无路可退了。就像那周升士,这人是周元理周大人的次子,周大人在济南殉死后,周升士就甚是仇视复汉军,这中间接了一些梁子。不过,周升士既然已经降了,他也就想通了,整个周家除了他外还有老小十几口人,周升士对小人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要砍就随大人的意,就还望大人看在他此次也有立功的份上网开一面,放周家其他人回乡当个山野小民,只求不要牵连了周家其余的十几口人。”
“呵!周升士现在开窍了?当初可着劲的带人搜捕北京暗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家眷和未来?国安部门现在还有他的刺令,取了他小命银元800块。现在瞧着鞑子穷途末路了,终于开窍了,知道怕了是吧?”魏宝成脸上的表情生硬了三分。冷哼一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回去就告诉那姓周的,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之前许下的诺言是算数的,不仅他的家眷我们不会杀,他自己的小命也不至于死。只是周家的财产要全部充公!”
“周家是杭州人,你让他做好准备,过几日就回杭州当差去。”这当差可不是做公员,而是一种惩罚措施。一些罪不至死的满清官吏,抄没家产之后视情况而定,重的当然是把当事人投入劳改营了,轻的就罚在当地为官府做工。
周升士当初虽然跟疯狗一样追着暗营咬,也确实让暗营受到了一点损失,但他联手王世杰反正,保住了赤峰城内大批的军需物资和粮秣,甚至是整个赤峰城。因为满清有计划在赤峰之战落败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整个赤峰,周升士让这个计划胎死腹中,他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新朝大仁大义,小人佩服!”管家没得话说了。一切答案尽在陈汉对周升士的处置当中。这就像当年刘邦封雍齿为什邡侯一样,最那啥的人都得了一个相对好的下场,剩下的几个满清降官完全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只不过这今后周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家产被没收,周家人能剩下的顶多是一点衣物,就是不知道那些衣物当中的绫罗绸缎皮裘,新朝又能给他们留下几件来?
……
苏州府,常熟。
承天元年三月十三日
这一天天气晴朗,数日来的细雨阴霾一扫而空,春光明媚,鸟雀啼鸣,正是江南好天气。
距离南京城三百多里外的常熟徐浦镇,阳光照耀下,这座繁荣的江边码头镇集,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辆装饰普通的四轮马车从镇子口行入了镇北,穿街过巷来到了徐浦镇大户金家的门外。
徐浦镇在江南算不上什么大镇子,排不上名号的,但是在常熟却是至关重要。从这里徐浦河进苏州,也能坐船飘入长江中。
最近江南地区的经济发展迅速,徐浦镇也焕发了新的生机。往日只有逢五逢十才有的杂耍,现在已经天天可见。
唱戏的,说书的,繁荣的经济总是各类娱乐的温床。
当地百姓也适应了这种变化,闲来无事就围过去瞧个热闹,到不一定扔钱,围观叫好也成。
卖艺之人也不生气,他们这行当人气也是种资本。况且这地方富足,老百姓你一天看不给钱,两天看也不给钱,三天五天不给钱,那十天八天重要给一次吧?以后养成习惯了,那就更好了。就像那教化司发下的文件里说的,叫培养市场。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进入一个小巷子,在罗家宅院的偏门停了下。
徐浦镇最大的地主加财主罗维亲自在门口恭候着,要是让其他人看到了非好奇死不可。罗维亲自迎接的人,怎么不在大门走过呢?
“大师辛苦了。”罗维十分恭敬的对马车内的人说道,就连那赶马车的人他都彬彬有礼。
“出家之人,谈何辛苦,倒给罗施主一家添麻烦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和尚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身素色的淡青僧袍,面上带着慈悲色。
此刻从手术台上捡了一条命后,已经被国安的人手牢牢保护起来的李裀,如果见到这和尚那张看起来满是慈悲安详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的刺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