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之辉只能满脸堆着笑,对陆千帆阴阳怪气道:“两位这是商量出对策了?”
邹坤被沈之辉的阴气吓了一跳,脱口一句:“我靠,这哪来的太监总管。”
沈之辉嘴角猛地一抽,就被陆千帆按住了肩膀。陆千帆笑道:“好不容易见到林大师,当然是要认真地拜访一番。”他故意大声地说着,走到了林哲的身边,说:“林大师的画作依旧是如此精美啊……”
林哲大师与半年前相比,似乎在一夜间苍老许多。眼窝深陷、眼角的皱纹也陷得更深沉了。他双手抄在胸前,指了指一旁的颜料盘,眼睛都不睁一下。他说:“小伙子年龄不大,可惜脑子不好使,眼睛也瞎了。我这画布上一笔未落,哪里来的画作?”
“我当林大师是国内印象派画作的领军人物。还以为这一笔未落,便是您老此刻对这世界的印象。”陆千帆说。
林哲这才睁开眼,却也不看陆千帆,而是看着面前一尘不染的画布,说道:“小伙子的说法倒有趣。但我现在,只不过是单纯的没心情罢了。”
“也难怪,被俗人缠着,任谁也做不下去画。”陆千帆走到窗边,说道:“大好的春光,正是外出采风绘画的好日子。您瞧这夕阳的光线,不正适合作画?”
林哲大师笔刷挑起一些颜料,一笔点在画面的中央。他缓缓地说:“小伙子,你我在安京有一面之缘。我小徒弟对你的评价也是颇高,可你现在和他们搅在一起,那点儿。难得的灵气可就全都糟蹋咯。”
“林老先生不也一样,被俗人一搅,心就难静下来了。”陆千帆看向林哲,说道:“不好意思,晚辈冒犯了。”
林哲转头看向背对着窗户的陆千帆,心中忽然一动。“莫要动。”
陆千帆依言,静静地留在原地,背光而站。
林哲看向陆千帆,一抹黑色接着落在了画布上。
陆千帆遮住窗外夕阳余晖下的光芒,修长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一身黑衣的陆千帆,如同亘在窗前的黑洞,将这世间的光芒吞吃殆尽。
黑色。
提及黑色,林哲的思绪忽然飘飞。
那是一座无名黑山。
偌大一座山,似乎不论昼夜又不论春秋,都只有一个颜色——黑色。
相隔百里,也能在那绵延无尽的群山中,望见这抹突兀的黑色,如同青翠山峦间被洒下的一抹浓墨。
这一座黑山将这世间的光芒全数吞噬,不容许有任何其他的颜色反射回来。
黑山之上,草木皆是阴森森的黑色,即使是山中的野花,亦是瘆人的黑色。
据说这山中的飞禽走兽,也是黑羽黑毛,连那眼眸,都见不得一丝墨黑之外的颜色。
这座山,无人敢近。走入山中的人,无一不是从此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人们不敢给这座山起名,只叫他黑山,无名的黑山。
但这黑山的中央,却有着一抹煞眼的猩红!
记忆回想起那道红光的瞬间,林哲的手微微一颤,画笔跌落在地面。林哲弯腰拾起画笔,将那调料盘上的一抹红色重重地涂在了画布的中央。
青绿、漆黑、煞红,自外及内层层递进。
中央那一抹红,似是人,又不似人。
“林大师,这就画完了?”沈之辉忽然问道。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林哲大师忽然一怔,将手中的画笔猛然甩到地上,怒骂道:“滚!都给我滚!”
陆千帆被吓得一缩脖子,急忙退到画室门口,说道:“林大师,您心情不好,我们就不打搅了。”临走前,他瞥了一眼林哲画上的内容。陆千帆无法通过一幅画看清林哲的记忆,却能猜出他的内心。
陆千帆猜出,林哲的心中是漫天的黑色,唯独那黑色的中央,是一抹猩红。
刚走出画室,陆千帆就被人用黑布套住头,直接敲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陆千帆正坐在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上。骑士团的士兵开着车,眼神不时从头顶的倒车镜看向后座。
陆千帆看看手腕上的手铐和身边刚刚醒过来的邹坤,又看向坐在前座的两个士兵。忽然,当两人视线在倒车镜中交汇时,那士兵忽然做了一个“乐”字嘴型。
陆千帆急忙用手肘怼了一下邹坤,邹坤则是恶狠狠地瞪了陆千帆一眼。
副驾驶座位上的士兵从倒车镜中瞪着两人:“你们两个,安分一点!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
忽然,车子停了下来。
负责开车的士兵按下车上的对讲,讲道:“一号车,你们想什么呢?别往前赶了,你们车上四个人都想什么呢?”
“右侧的二号车也被别住了,就后边四号车机灵,跟的稳当。”他忽然补上一句:“这路口的红灯时间应该挺长的,车开这么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这个路口。”
听到这些内容的瞬间,陆千帆忽然碰了邹坤一下。邹坤立即骂道:“姓陆的,我去你大爷的!你不是说,能保我平安无事,让我洗清罪名吗?”
“卧槽,要不是我帮你,你那条小命早就没了!你现在身上没少个零件,已经是很幸运了!我为了帮你,现在自己都搭进去了,我还没赖你呢!这事儿原本和我就他妈的没关系!”陆千帆也骂咧咧地喊了起来。
“你没来之前,我小日子还挺安稳的!你丫来了之后,老子三天没见到荤腥了!”
“你不是有肉吃吗!”
“妹子!妹子!我三天没碰到了!自打在金陵遇见你之后,我见都没见过一个女人!你是天孤星转世,注定只能当和尚吗?”
邹坤骂的气劲,不知不觉竟是真情流露,一刀戳中了陆千帆的痛处。原来世界就是个没异性缘的程序猿,这世界好不容易追上女神,谁知道……
于是,一股火焰顿时蹿上了陆千帆的脑门,起身压向邹坤!“我去你大爷的!”
邹坤也撑起身子,试图反压住陆千帆,嘴里骂咧咧地喊道:“我你大爷!”
两个人顿时在后座上厮打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安分一点!”副驾驶的士兵急忙扭头呵斥两人,开车的士兵却是一脚刹车,停住了车子。副驾驶的士兵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后座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分开!
陆千帆从后方勒住副驾驶士兵的脖子,说道:“得罪了!”一个寸劲就击昏了他。然后,陆千帆看向一旁使出吃奶劲的邹坤,急忙说:“邹坤,这哥们自己人!你下手轻点!”邹坤急忙松开手,驾驶座上的士兵喘了一口气,从怀里甩出一枚钥匙,说道:“你下手利索,给我个痛快。这红灯时间不长,你们赶紧吧!”
陆千和邹坤帆麻利地解开手铐后,一掌拍昏了驾驶座上的士兵。然后,他和邹坤两个人一左一右跳下了车子。
“老陆,咱们这一跑,可就都是天涯沦落人了!”
“妈的,从正规军变逃犯,全是你害的!”陆千帆瞥了一眼后面跳车追来的骑士团士兵们,跌跌撞撞地穿过马路上的车流,钻进了巷道中。
“前天还在演谍战,今天就变米国电影了!”邹坤说:“下一步怎么办?”
“找一座山,黑山,全是黑色的山,中间有个很扎眼的地方,全红的!”
“啥玩意?”邹坤愣住了。
“我还想问你啥玩意儿呢!”陆千帆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眼神忽然变得阴冷无比。“陆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