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前约百尺处,有一人同样是步虚飞空,在月光下却映出火热的强芒。此人身材高大,狮鼻海口,肤色较黑,须发却是焦黄,穿一件杏黄色的袍子,宽幅大袖,迎风猎猎作响,月光下便似是点缀着亮片一般,又好像有一层火光在上面流动。
两人是认识的,可此时双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来人沉沉开口,声音郁郁如雷:“你们离尘宗的家务事,我懒得管,可那金焕,关系再远,都是金师伯的血脉,就这样灭他满门,你让我怎向金师伯交待?这件事儿没的商量,这人我也护定了!”
说着,他移动身形要往下去,而这时,谢严一语不发,将宝剑从漆黑的皮鞘中抽出来。
来人见此一怔,随即焦黄的眉毛竖起来,嘿嘿冷笑:“谢老大,我可使是戈的,你要试剑,找别人去!”
回答他的,是锵然剑鸣,如潮气浪。
一剑出,四方俱震,黑暗天幕都要倾倒下来。见如此剑势,黄须汉子嗔目扬眉,喝一声:“谢老大,你须记得后果!”
尾音瞬间遭剑气斩断。
黄须汉子呸了一声,大袖招展,袍上火光闪耀波荡,整个身形都掩在火光下,轰地一声,竟然原地消失,再现时又是轰一声响,已在数百尺外。
“嘿,极阳火遁!”
如此神异之法,偏就瞒不过谢严。他剑刃一转,嘶啸有声,挥出的排空剑气,波涌如浪,刮得黄须汉子须眉乱抖,袍子的火焰也给压得只剩薄薄一层,眼看就要熄灭。
黄须汉子挫齿而笑,双手前探,虚握的掌心内,有一道金光延伸滚动,化为一根长约四尺径、有鸭卵粗细,顶端斜探侧刃小枝的短戈,只一挥,外围金芒翻滚如球,便如初生的太阳,映得四面虚空有如白昼。
金光剑气碰撞,接连几声轰响。黄须汉子身形稳不住,被剑气逼得连退千尺的距离,而谢严的剑气一时间也攻不到金光圈里去。只有周围大气,被挤迫得狠了,更遭剑气高温催化,哧哧之音连成一片。
黄须汉子稳住了阵脚,不愿和谢严纠缠,身形再降。下方就是绝壁城,靠近城池太近,百万居民势必受到冲击影响,便是谢严再不可理喻,也要有所顾忌,那时候,他以落日谷重要人物的身份驾临城中,任谁也要忌惮三分,金焕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他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是再降百尺,耳畔陡然一寒,然后才是令撼动气血的尖啸。刚才还坚不可摧的金光圈,就像是一幅破布,剑气抹过,便裂开好大一个豁口,而在金光圈外围,虚空波荡仍未止歇,剑气在斩裂金光圈的同时,险险便撕裂了天幕!
黄须汉子身子僵住。
这绝不是阻拦的架势!若是剑势稍有偏转,仍未进入临战状态的他,说不定此时已经被剑气虹光撕碎了!
黄须汉子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等醒悟过来刚才的险绝境地,怒火便从胸腔一路烧上顶门,他低吼一声,猛地转身,正要破口大骂,第二波剑气已当胸斩至。
一口气被憋在喉咙里,黄须汉子黑脸上涨起紫红的光,却不得闪身避开。剑气再次撕裂了金光圈,与他护体真煞摩擦,冰寒之气透骨刺髓。这时候,他听到了谢严的话音:
“感觉怎样?”
“你个疯子……娘的!”
剑芒裂空,如电光雷光,转瞬十里,黄须汉子实在不想躲了,强提气,挥戈迎上,刺目金光喷射,却转瞬间被剑气吞没,连带着他的雄壮身躯,都给冲飞数里,离绝壁城倒是越来越远。
谢严继续说话,平静的冰层下,却有暗流奔涌:
“帮不上忙的感觉是不是很焦躁?
“救不了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糟糕?
“使不上力的想法是不是很难受?
“眼睁睁看人去死……是不是很、烦、人、啊!”
高空剑气大潮掀动,十里夜空,尽都震荡不休,而在如雷的剑啸声里,谢严的嗓音由低到高,最终那咆哮声轰然炸开,飓风般席卷过来: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你娘亲!”
黄须汉子双目赤红,手中驻日戈光华骤暗,金色光芒外像是蒙上数层黯红的厚纱,红通通地看似收敛,却是以更强势的姿态扩散开去,将整个天空都染了一层血红。
谢严剑光撕裂长空,在黑暗中烙下数十道清晰印痕,天幕真被他撕得支离破碎,而侧下方,黄须汉子举戈怒啸,血红光芒弥漫,染透夜空,也漫过那剑气印痕,他的身形便在血红光芒中虚化、消失,借着极阳火遁,直接闪现在谢严剑锋之前,金戈嗡声劈下。
剑锋戈刃锵声撞击,刺目的光波以交击点为中心,疯狂扩散,席卷长空!
绝壁城的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