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窟高约五丈,上覆圆顶,犹如坟茔。
洞壁是深褐色的干燥黄土,工整顺滑,不似人工而成,倒像是蝉蛹一点点啃噬出来的。
还有九处洞穴,除了来路,皆不知通向何处。
此地入目皆是土黄,萤石亦是淡黄光芒,不见半分幽深之意,却更增几分诡谲。
“我们已入阵中。”林白开口。
曲如意微微运转灵力,果有凝涩之感。
方才她听闻那玉蝉啾鸣之时,便急忙后退,彼时身体并无异常。
可才不过几息过去,就有了变化,这便说明,阵法是刚刚开启,或许便是以蝉鸣为号。
曲如意皱着眉头,催动灵力去触那玉蝉。可灵力距离那玉蝉五丈远时,便似泥牛入海,消弭不见。
再用神识去探,却没甚阻碍,可也没看出端倪,只觉玉蝉是寻常之物。
再扫了下地上尸体,确实没半分声息,不知死了多久了。
“以木桩上的玉蝉为圆心,别进五丈之内。”
曲如意很是谨慎,又问道:“可这阵法是怎么来的?我们本就进不得玉蝉的五丈之内,怎木妖前辈还留了个阵法?”
“不是木妖留的。”林白做出推断,“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这定然是对方匆忙布置。”他说着话,看向另外八个幽深洞穴。
“那我们退么?”曲如意立即警惕,握着那小小青玉如意,做出防备姿势。
“安知后路无人?”林白盯着那玉蝉,低声道:“护住我。”
说完,林白闭目,来到石盘之上。
雾气外包裹着厚厚一层枯干玄黄之色,似被厚厚的树皮遮掩。
这并非推演之意,而是有隔绝之效。
“趋吉避凶没了反应,原来是这个缘故。”
心念一动,雾气登时涌动,将那玄黄色撕开一道小小裂缝。
林白心中立即生出微弱之感,乃是将有致命危机。
“不是石盘不行,是我不行。若我修为再高些,对此间的掌控更多些,这玄黄色根本起不到隔绝之效。”
“可刚才在地面时,石盘没有异样,心中怎无所感?是因为入了地窟,触动了某种变化?”
林白琢磨了一会儿,也无所得,便睁开了眼。
四周依旧无异样,灵力运转愈加凝滞。
曲如意手中如意散出淡淡青光,另一手捏出一张符纸丢了出去。
符纸在空中迅速燃尽,林白当即觉得心神为之宁静,然阵法之效依旧未消。
“我等路过此地,并无恶意,还请道友现身一见!”林白高声呼喊。
语声在洞窟中盘旋良久,余音不消。
很快,一处洞穴中走出三人。
为首的四十来岁年纪,筑基修为;另两人都是练气,颇为年轻。
“你们是谁家子弟?来此何为?”中年筑基冷声问。
曲如意还未答话,便又听有人开口:“你跟他们啰嗦什么?”
这声音粗粝干涩,人不知藏身在哪处洞穴中,只余音在地窟中回荡不绝。
“这丫头必然是得天启而来!先逼他们靠近玉蝉!他们并无援兵!”拿声音又开口。
林白与曲如意立即明白,对方也想取玉蝉,只是不明其法,欲要逼人相试。
既如此,那便没有商量余地了。秘宝在前,关乎大道,万万没有让步的道理。
那未现身之人必然也是筑基,业已封住后路。
对方至少两位筑基,且没有因林白和曲如意是练气便生轻敌之意,反而布了阵法,断了后路。
太稳了!
林白情知这是你死我活之局,也不废话,火麟剑飞出,赤红之色大盛,带动地火之意,向那中年筑基而去。
不求功成,但求知晓对方实力如何。
“乙木青罡!起!”那中年筑基并不露一点破绽,反稳重的很,一道青色虚影连他身后的两个练气后辈也罩住。
火麟剑以决绝之势撞上青木虚影,只留下一道黑色痕迹。
林白召回飞剑,心说若散修都如伱们这般稳重,我以后绝不出门!
“小小练气便得悟地火之意,确实有几分能耐。”那中年筑基轻松挡下之后,犹不忘教导身后的两个后辈,“你们好好瞧着,莫要轻视了天下人!方才换你二人来,能挡他一击否?”
“他二人是万万挡不住的!”那藏身之人又出声了,阴恻恻道:“这小子已得几分地火之焚灭无尽之意,你的两个侄子无半分胜机!”
那两个练气年轻人都做咬牙之色,显然被气到了。
藏身之人又哈哈哈笑了两声,道:“若非枯木蝉在前,我倒是想收这孩子当衣钵!”
声音不知从何方来,余音不绝。
“休得嚣张!”曲如意上前一步,娇声喝道:“让我来!”
她越过林白,往前迈步,手中玉如意散出柔柔光芒,四下里有凉爽静谧之意。
接着一把青色飞剑飞向那中年筑基,可其气势比之林白何止差了一点。她分明不精剑意,亦少杀伐对战。
“这丫头必然是宗门子弟,少见鲜血。”
那中年筑基身前再现青木虚影,“如此软绵不堪,如同三岁小儿!”他往前迈步,单手推出,“且看我擒……”
话还没说完,他面上忽然出现惊骇之色,转身欲退,可已晚了。
磅礴无比的剑意汹涌而来,好似要斩破天地。
中年筑基取出一根青木树枝挡在身前,可根本无用,那青木瞬间化为粉尘。
而剑势犹不减半分。
轰隆隆一声巨响。地窟震动,荡起浓浓尘土。
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这曲如意果决之极,一上来就丢出威力强悍的符宝,似根本没留后手的想法!
这种富姐的打法让林白很受震撼,他丢出一张符,地窟内生起蕴蕴水意,烟尘很快消退。
那中年筑基和两个练气后辈已经消失无踪。
地上残留的血迹也被尘埃掩盖。
他们三人连全尸都没留下,找不到半点血肉。
地窟塌了一大块,遮掩住一处洞穴。
正中的枯木树桩岿然不动,上面玉蝉更是未染纤尘。旁边的尸体和鼹鼠亦是不动,好似未受符宝波及。
林白发觉灵力再无凝滞,看来阵法也被破了。
曲如意背靠洞壁,面色苍白,颤抖着手取出一把丹药,全数塞到嘴里。她见林白瞧她,竟还挤出一分笑,好似在说:是不是被金丹一剑吓到了?
林白没被吓到,方才那一剑确实威猛,但他曾在金鳖岛上见过。
那是金丹剑修破云子的一击!
藏身的那人并不出声,也不知是被镇住,还是别的缘故。
曲如意手拿青玉如意,面上逐渐出现血色,只还大喘气不停。
林白手握火麟剑,提防着四周。
很快,地窟内忽的生起燥热之气。有愤怒喝声响起,一个赤发之人从塌陷的洞穴中破土而出。
这人长相粗狂,四五十岁年纪,赤着上半身,筋骨雄壮。
身上燃着火苗,其气势分明是筑基后期!
这还不至,待赤发筑基站定,又有两人从他身后飞出。
一筑基老妇,一年轻练气。却是朱见水和朱玉树。
他们姑侄二人瞧见林白,并不出声,似不认识一般。
林白亦是如此,只守在曲如意身前。
“朱道友,你我不妨先料理了这两人,再说你那后辈的事!”赤发筑基看向朱见水。
“我此行是为寻人,非为杀人!”朱见水冷哼一声,“你自管杀你的,与我何干?”
她与朱玉树站到角落,两人看向地窟最中的那具尸体。
“好好好!”那赤发筑基狂笑两声,双目阴鸷,看向曲如意,寒声道:“你是破云子的弟子?”
“正是!”曲如意冷笑以对,“你可想试一试金丹一击?”
赤发筑基目中映出火光,**的上身暗红一片,喝道:“正欲一试!”
随着他出声,身后出现火麒麟虚影。
地窟陡然炙热无比,好似凭空要烧起来一般。
“去!”赤发筑基做博虎之势,血气陡增,两手前压。
一道火麒麟虚影嘶吼一声,朝林曲二人奔去。
很显然,这赤发筑基狮子搏兔,已然拿出全力。
林白竟毫无抵挡之法。自己虽悟得几分地火之意,可对方亦是火属。且火意之纯粹,境界之高低皆胜于自己。
被针对了!
正要取出贞姐送的防护符宝,便被曲如意推开,她一手执青玉如意,一手又丢出张符宝。
霎时间,地窟内水蕴升腾,一道玄龟虚影出现,带起无尽水意。
火麒麟虚影撞上玄龟,随即暗淡无光,继而消散无踪。
玄龟之势不停,双目中有奇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