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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郑国的兵役制度,一旦发生战争,那些民户中都要出兵役。这次郑国联合齐国攻打周王室,又一次征兵,鲍叔牙和管仲又是一起被征兵攻打向邑,虽说管仲练就一身武艺,刀枪剑戟无所不能,而且射箭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但是真正杀场动真格的,管仲还是第一次,自己心里忐忑,而作为孤苦厮守的母亲更是万分恐惧。母亲自从跟随了管庄有了管仲,就再没有过上好日子,那管庄自从投向晋国杳无音信,就这样孤儿寡母地苦苦敖日十几年,听说管仲也要出兵役,控制不住自己的牵挂之心,放声痛哭,死死拉住儿子的衣角不放。管仲再三劝说,仍阻止不了母亲的悲切。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但是也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兵役就是法,如果自己违抗兵役不去出征,轻则要刖刑,重则直接砍头,哪里有自己在忠与孝中做抉择呢。就在这时鲍叔牙来了,此时的鲍叔牙身着墨绿色战袍身披铠甲,一身英气。虽说鲍家兄弟几人,但到一听到出征打仗都知道要流血牺牲,就各自推诿,鲍叔牙就挺身入伍。由于家境富庶捐了些粮草,鲍叔牙获得了颍上军中小吏。而管仲正是在鲍叔牙的管辖之内。
鲍叔牙跪在管母面前,说:“有我鲍叔牙在,一定保证管仲兄弟安全无事。”
管仲母亲这才有点宽慰,她转向鲍叔牙说:“我们管家只是我们孤儿寡母两人,如果儿子真的战死前线,我也就活不成了。你们兄弟二人务必相互照应,安全归来。”
鲍叔牙应道:“请伯母放心。”
这次率先指挥攻城的就是瑕叔盈。瑕叔盈先把大队人马停留在向邑的三十里之外,按照他的战术,是先派出一小部人马去挑战向邑,将其守城军士调动出城,然后围而歼之。这个瑕叔盈对颖叔考夺走自己的赤狐大旗和辂车心中一直就有不满情绪,加上公孙子都的死,都一股脑地加到了颖叔考的身上。但颖叔考已经不在人世,他唯独可以发泄的是对颍上军士们的不满情绪。一路上,他就挑剔颍上来的军士譬如武器不够锋利啊,人员不够整齐啊,行动太慢啊等等。把个颍上鲍叔牙等几个小军吏骂的狗血喷头,当然颍上的军士自然不知道瑕叔盈是为了什么。按照瑕叔盈将军的部署,首先就是派颍上的两个小队去攻向邑东门。
这一天,向邑邑宰得到情报说郑军要攻城。于是向邑邑宰登上城门视察军情,看着看着不禁笑了。见是只有三十几乘兵车的小股郑军在城门外张牙舞爪地来攻城,不仅胆量倍增。他号令布置好守城军士,然后整顿城邑中百十乘军车,几千人马,打开城门杀向郑军。
鲍叔牙率领这三十几乘军车还在抵挡之中。很快就被半圆形包抄过来。管仲在后面见大门里不断涌出来精锐周兵,那源源不断的战车和军士们的呐喊声势如破竹向郑军冲来。不待指挥发令就和同一车中的军士掉过车头,向后面撤退。管仲一面后撤还一面叫着鲍叔牙快撤。这一来,郑军更无心恋战,纷纷反向逃命了。郑军一直逃了十余里地,方见到郑军从两翼杀向周军。形成包抄,周军大乱而溃败。
瑕叔盈率领大军长驱直入,不仅杀退了向邑派出来追杀的百十乘战车,而且一举攻进城池,占领了向邑。
向邑百姓见郑军攻进城池,便四处逃散。几个城池的大门不断涌出鬼哭狼嚎般的百姓。郑军冲进向邑疯狂抢掠百姓。就在郑军喜庆的缴获丰盛果实的时候,大将军瑕叔盈叫出了管仲等几个最先撤退的军士,喝令将其五花大绑了,押到法场,准备正法。
鲍叔牙见都是自己的亲邻乡里,而且还有自己自小的莫逆之交管仲,不禁急了。不顾一切问他们犯了什么罪?军中司寇说,他们犯下了临战脱逃罪,要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原来瑕叔盈站在高处指挥的这场战役,看的十分清楚,最先退出作战的车就是管仲的车,而后郑军夹击周军的时候,他们逃的最远而且也不再回去增援,瑕叔盈早就盯上了那乘战车了。为了杀鸡儆猴,以少数警醒军士提升郑军的作战能力,同时可以展示瑕叔盈将军的军威,瑕叔盈命司寇对管仲的战车上的几个人实行政法。
大获全胜的郑军在向邑城池之中横行抢掠,各个行囊满满,军中司寇却带领几个士兵按照瑕叔盈将军的指使捉拿那乘军车中的军士,而且扬言要其军吏陪绑。那就是鲍叔牙也要抓来捆绑了,被押赴刑场,亲临自己手下军士被砍头的过程。鲍叔牙得到这种信息知道自己为管仲请求很难,弄不好自己也要受到连累。万般无奈他想到了齐国国君齐釐公来。如果以管仲作为齐国大夫之后求他救人或许能有希望。想到这里,鲍叔牙不敢怠慢。自己驾驭战车,从北门逃出,一路狂奔向齐军所在住地进发。军中司寇捉拿了管仲一干人,正要捉拿鲍叔牙的时候,得到消息说鲍叔牙驾车逃跑了。便决定派出两车人马追赶鲍叔牙。并下令拿到军吏鲍叔牙一并执行军法。
于是两乘军车呼啸而出,冲着鲍叔牙逃去的方向奋力追赶。
鲍叔牙知道后面有人追赶,驾车奋力奔跑,他知道自己一旦被追回,那就是救人不成,反送了自己项上人头,所以不惜余力打马奔驰。就在他拼命奔跑的时候,前面遇到了一条大河,这条河虽然只有几仗宽,但河水湍急、浪花飞卷。鲍叔牙心里明白战车难以通过。鲍叔牙犹豫片刻,在套马的缰绳处打了个活结儿,然后打马过河。还没到河的中心,河水已经没过了马身子,只见那马儿扬起脖子似乎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战车在河水中渐渐漂浮起来开始倾斜着向下游去流去。鲍叔牙早有心理准备他很快解脱了缰绳,顺势一跃抱住了马头,两腿跃上了马背。继续向对岸奔去。河水湍急,连人带马向下游飘去,这一漂就是几十仗远,幸运的是鲍叔牙连着他胯下的马儿还是渡过了这条湍急的河流。上了岸,鲍叔牙不敢怠慢,打马飞驰,片刻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两乘战车,到了河岸,不见鲍叔牙的人影,就见一乘战车在河中露出轮子和半个车辕露出河面。在看对岸茫茫的草丛树林,并无任何人影。显然鲍叔牙没有过河,而是在强行渡河的过程中淹没在大河之中了。于是调转车头,回去向军中司寇禀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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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晌午时军中司寇来到法场。法场上不仅绑缚着管仲等一干军士,更有一些因为在作战中对郑军有过杀伤的周军将士及未来得及逃跑的向邑地方官吏。在司寇的一声令下,周方的军士及官吏纷纷被砍了头。向邑被砍头的军士家属及没有逃走的百姓群里一片唏嘘声。管仲一干人,绑缚在法场目睹了那些被砍下头颅的周军,个个惊恐万状,万念俱灰。几个人闭上眼睛只等着临刑了。
司寇端坐在监斩案前,面对几个被绑缚的郑军士兵大声说:“你们几个军士临阵脱逃、违反军纪,按照瑕叔盈大将军指示,按军法就地正法,你等还有什么说的?”
几个军士大声喊冤。司寇厉声责问:“面对周军,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你们的战车,还有什么冤枉的!”
管仲大声说:“司寇不该如此执法。我等是配合大将军的战术,有利包抄杀伤周军有生力量而实现快速攻城,颍上小队只有撤退才有利整个攻城战局。所以我等不该被正法而应该得到大将军嘉奖才是。”
司寇不知可否地大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军士有何资格考虑整个战局,你等都是无名鼠辈,只配在战场上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而违背军令就当正法。”
管仲说:“即便接受正法也不该是你一个司寇来践行,我等系大将军颖考叔故里下属,是有气节有头脑的军士,在战场上发挥了重要作用,这种作用只有大将军心中清楚,你一个司寇既不关心整个战局,又不关心实际战术,怎么可以随意将有功军士处死!”
司寇哈哈大笑起来:“事到临头,你管夷吾还自称是什么有功军士,一个见刀枪林立就望风而逃的胆小鬼有什么功劳可言,简直是个大笑话。我来问你:你的战车接触过郑军战车没有?刀光剑影你战车上的军士经历过没有?你管夷吾上阵杀死了几个周军士兵?一个都没有,毛都没碰上,就望风而逃还敢狡辩!”
管仲也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司寇真个是做不了大将军的料。大将军最好的功绩是不费一兵一卒而赢得战场全局的胜利。真正的立大功者并非是杀死几个敌人,而是靠战略战术而治敌人于死地。”
面对生死,管仲的开怀嘲笑让司寇恼羞成怒。他气恼地把声音提高八度:“管夷吾,就凭你一个小小军士讲什么战略战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司寇首先砍下你的脑袋!让你和鬼去讲战略战术去!”
管仲针锋相对地说:“司寇没有权力如此执法。我们对战局立功需要大将军出面作证,如果大将军不出面,说明你对军士乱用私刑,不能秉公执法。”
司寇气急败坏了,歇斯底里地叫嚷道:“管夷吾本司寇告诉你,砍你的头颅就是大将军的命令。即便是大将军没有下令,就凭你如此嚣张气焰,本司寇也要砍下你的脑袋!刽子手给我行刑!”
两个军士上前将管仲拉到砍头的刑台上。就在这时,大将军瑕叔盈身边侍卫快步跑到司寇身边,对司寇说:“大将军有令待捉拿到鲍叔牙后一并问斩。鉴于鲍叔牙仍然在逃对管仲等要暂缓执法。”
原来鲍叔牙在去求齐国国君之前,让属下送出一份留给大将军瑕叔盈的信件,信件上写到:
“管仲是齐国大夫之后,现在郑国与齐国是盟国,郑国国君与齐国国君有同盟之好,杀管仲势必影响郑国与齐国关系,本吏此去禀报郑国国君,望大将军刀下留人。”
大将军瑕叔盈住进向邑邑宰宫中,来不及逃出宫中的邑宰的女眷们被瑕叔盈手下围堵在宫中,正等着大将军受用。瑕叔盈正在宫中魂不守舍的时候。接到了鲍叔牙的信件。一时如当头一瓢冷水,冷静了下来了。心想:在齐军到达之前拿下向邑原本是立了头功,在此基础上抓一个逃离战场的士兵,来一个杀一儆百,树自己大将军的军威,让瑕叔盈的治军帅军能力在郑国的历史上彪炳千秋,何尝不是一个痛快的事。然而当他看到鲍叔牙提到管仲是齐国大夫之后,便有些犹豫了。又有鲍叔牙逃出要直接面君,虽然这本身反应了鲍叔牙的的大逆不道,绕过本将军直接面对国君,给自己出了大丑,但很难说国君是不是能听进鲍叔牙的话。万一听信了鲍叔牙的话,就等于他这个大将军被一个小吏奏了一本。到头来本想树立军威彪炳史册的事就会变成一大罪过。还是等其后果再说。万一郑庄公听进了鲍叔牙的谗言,认为是自己错杀了管仲,齐国国君不依不饶,后果不堪设想。杀一个管仲岂不是自讨苦吃。
所以大将军瑕叔盈就想要么等抓到鲍叔牙一并问斩,以绝后患。要么就是等鲍叔牙面君之后,看郑庄公如何说法,到那时候再见风使舵。郑庄公毕竟是决定自己一切的国君,稍有怠慢,自己的大半辈子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于是大将军瑕叔盈一方面派出两队人马抓捕鲍叔牙,一方面下令暂缓对管仲等一行人行刑。大将军瑕叔盈也顾虑万一郑庄公为讨好齐僖公决定不杀管仲而自己这面已经杀了管仲,岂不是自己为国君制造了麻烦。
这法场上,军中司寇已经被管仲说的恼羞成怒,正要对其开刑问斩,却接到如此命令,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转身而去。法场上空留几个执行砍首的刽子手,不明真相地四处张望,看着司寇的背影发呆。瑕叔盈派来的传令人,只好再对执行砍头的刽子手说一遍大将军瑕叔盈的命令。
管仲几个人仍被捆绑在法场,随着司寇撤退,其他军士都随着撤了。法场上只留下几个看守抱怨的士兵。管仲等几个军士躲过一劫,莫名其妙,最后只听说等抓回鲍叔牙一并问斩的话,才知道将被执行砍头的罪犯之中还有个鲍叔牙。
管仲听到这样的话,心情十分沉重,自叹道:“这事与鲍叔牙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连累到鲍叔牙了。鲍叔牙,管仲对不起你了。也难怪我们兄弟自幼就是朋友,就差没有拜把子兄弟了。这回是用实际行动做了拜把子兄弟了。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说到这里管仲泪流满面。管仲从鲍叔牙想到了老母亲尚在家里等待自己平安回家,这泪水更加控制不住了。
管仲的自言自语引来了身边几个等待俯首就刑的军士的悲哀,有的竟然放声痛哭。没有哭出来的,也垂头丧气暗自垂泪,叫屈不迭。一个军士一边哭着一边埋怨管仲,“不是你,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先行后退逃跑,如果不后退逃跑哪里来的砍头祸患。这下好了,害的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亲人了。呜呜——”
管仲说:“我和你们不一样,家中就老母一人,我死了,她怎么活啊。不过我们后撤也没有错误,大将军让我们前去挑战就是让我们把周军主力引出来,然后全歼,攻城易如反掌,我们撤退实际上就是在执行大将军的部署。大将军不会砍我们的脑袋,是他司寇胡乱执法。”
一个军士抬起头看了一眼管仲说:“这么说,如果大将军来我们或许能活下来?”
一个军士接着说:“按照管仲的说法,大将军说不定还会为我们表功呢!你就没听见司寇说嘛,杀我们正是大将军的命令。”
管仲说:“大将军如果想杀我们那不是易如反掌,还要等什么鲍叔牙?大家耐心等待好消息吧。”
“真的?我可是看不出有什么好消息。”一个军士问。
管仲说:“真的,弟兄们放心,我已经算过了,我们不该死在这里!”
几个军士都破涕为笑了。
这个说:“如果大将军不杀我们,我就给他磕十八个响头。”
那个说:“如果我不死在这里,一定回家给我爹妈磕头。回家娶媳妇生儿子。人不能白白来这世上一趟啊。”……
……
管仲说:“你我兄弟正值青春年少,尚未图谋大志就要被军中司寇执行军法。这也太不值得了。弟兄们放心,他一个司寇杀不得我们,大将军也不会杀我们。你们就等着回家娶媳妇抱儿子吧。”
法场上被绑着的几个死囚的脸上洋溢起希望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