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尕子子(你这小子!)。”说话当口,柳方又一个西红柿下肚,反正大叔的西州土话他也听不懂,就绕过茄子地,找到上次摘甜瓜的地方,挑个大的摘下来一个,掀起自己的脏背心下摆,把泥土擦掉,放在膝盖上一拳打开,就大口咀嚼起来。菜农大叔也不在理他,自顾自忙碌。估计他是想:反正一个人撑破肚皮吃也吃不下多少,瘦弱的杨柳方如果不给钱也跑不掉。
杨柳方吃完一个大甜瓜,终于有了饱腹感,打着嗝坐在了地上,看菜农大叔忙碌。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地头传来:“大(da一声),吃饭了,大,吃饭了...”的叫声,上次给他们做翻译的被叫做“尕娃”的孩子来了。大叔才从茄子地里疲惫的站起来,拍了拍手,转头对坐在地上的柳方说:“走!”。
柳方也巴不得走过去,让孩子给做翻译,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不一会儿,跟着菜农大叔到了地头。被叫“尕娃”的孩子立即认出了他:“你是那个卖针线哩!”
“嗯,小弟弟,麻烦你告诉你爸爸,我想买一些西红柿吃。”柳方说着从短裤的内口袋掏出混合着尿骚味儿、汗味儿的纸币,找出一张2角的递过去。
“你好难闻!”童言无忌,脱口而出。的确这样的夏天,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杨柳方,浑身臭烘烘的,像掉进了粪坑。
“别胡佛(说)!”菜农大叔,接过钱,瞪着小男孩严厉的说。小男孩不说话了。
“呣,这个给他吃了吧!”大叔继续对着小孩说。
“呣,大,他把这个吃了,你吃啥尼?”
“大跟你回家!”
“给,额大叫你吃这个。”小男孩听话地递过来一个用白毛巾兜着的饭包,杨柳方赶紧再从自己的钱里找出一角递过去,想作为饭钱,菜农大叔说什么也不要,说刚才那两角就够了。
柳方接过饭包,热乎乎的。“谢谢弟弟!”一股菜香传出来,柳方鼻子有点酸,眼圈泛红,差点落泪。
“进城你也进不去了,今夜你就在这里歇吧!额回家给你取点胰子(肥皂),好好洗洗澡,洗洗衣裳。”
“哇...”杨柳方再也止不住眼泪,放声痛哭。哭声里包含着对遇到的菜农大叔、陌生的司机师傅、石头村长,让自己能够吃上热饭的小弟弟......所有这些好心人的感激,以及离家这些日子的无助、委屈和痛苦...
看到捧着饭包突然痛哭流涕的杨柳方,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菜农大叔上前一只手扶着杨柳方肩膀,另一只手为杨柳方擦着眼泪,菜农大叔的手尽管很粗糙,但有着父亲一样的温暖。
听到哭声,周围菜地的菜农们也纷纷赶过来,他们围观着,用西州土话议论纷纷,柳方赶紧止住哭声,但抽泣声却无法抑制。大家的西州方言柳方大部分都听不懂,索性也不去在听,只是囔囔着再次对菜农大叔和小男孩表示感谢。菜农大叔走进旁边用来休息的窝棚,掀开纱网做成的门帘,点起一盏煤油灯,微弱的光亮就透了出来。大叔招呼杨柳方进去,交代说进出时一定把纱网放下,并开玩笑说:“如果帘子关不好,晚上这里的蚊子能把你给吃老(了)。”柳方就破涕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