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铁梯下到了下水道里，手电筒照亮了长着青苔的砖墙，这段下水道的结构很古老，跟现代化的其他下水道系统完全不同。

它的截面呈半圆形，中间是水渠，两侧有可供行走的窄道，想来一百多年前的日本管道工还得跑到下水道里面来清淤。

下水道的顶上垂下某种水生植物，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呈现墨绿色，如同发丝般纤细，不小心的话就会被这冰冷的东西扫在脸上。

队伍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楚子航和凯撒走在下水道旁边的窄道上，一时间只有空旷的脚步声在下水道中回荡着。

终于，在摸索前进了几十分钟后，轰隆隆的地铁声从正上方传来，前方就是直径超过三米的矩形水轮机，下水道到了这里已经宽得像条地下河，原本安静的水流也变成了湍流滚滚白浪在水轮机的桨叶之间跳荡，响声如雷。

正前方正是源氏重工大楼下方的铁穹神殿，水轮机正在把大量的水抽进去以维持这个全自动化地下排污系统的运转。

“现在怎么过去？”凯撒看着那些锐利的桨叶，每根桨叶都差不多有两米长，用坚固的金属铸造，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断水草等漂浮物，这架水轮机也是净化流程的一部分。

“当初参观源氏重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铁穹神殿的工作流程，水轮机并不总是转动的，等它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从函道洞间钻过去，不过速度要快，它转动起来的力量会把我们拦腰斩断。”楚子航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机械。

两人在原地稍微等待了一段时间，随着下方水流的减缓，水轮机果然缓缓减速，它用了足足几分钟才缓缓停下来，桨叶上的水哗哗地往下流。

“趁现在！”凯撒低喝。

两人立刻沿着水轮机侧面的铁梯爬了上去，从不锈钢函道中跑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从刚刚停止的喷气式飞机的气道中跑过，身边满布着锋利的气刃。

他们沿着光滑的管道壁滑下，仰望头顶的空旷处，不得不感慨，蛇岐八家的铁穹神殿真的是工程学史上的奇迹。

这可能是全世界现阶段最先进的下水道系统，完全自动化，能够轻松地处理水中的各种污染和泥沙，虽然管道壁上有检修用的铁梯和走道，但是按照丸山建造所的设计标准，铁穹神殿在二十年内都不需要人工维修。

而这也为凯撒和楚子航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沿着维修通道又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听到了在管道中回荡的电焊声。

凯撒闭眼凝神静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楚子航：“那里就是岩流研究所的地下船坞，电焊声说明有人在维修设备。”

“我听到那边至少有二十个人，而且全部都是全副武装的男人。”凯撒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指了指一个方向，“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的声音会在管道中反射放大，能传出很远，所以尽可能减少说话。”

楚子航沉默地点了点头，在这方面他一直都是专业的。

又等待了十几秒，高处传来了脚步声，那是一名黑衣警卫，隔着透明的雨衣可以看见他的手一直按住自己的配枪。两人贴着管壁藏在阴影当中，透过铁栅栏往上看，警卫身穿皮鞋的大脚从他们头顶踏过渐渐远去。

楚子航看了一眼凯撒，凯撒也看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这种级别的火力和警卫很难突破，这么多的目标，他们两个人就算用的是冲锋枪都没用。更何况这些警卫很明显都是混血种，在不清楚敌人言灵情报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他们两个都会丧命于此。

两人沉默了一下，明明已经接近了源氏重工的门，前进的道路却被彻底堵死了。

楚子航突然打了一个手势，凯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默契的分开，从两边开始搜寻，因为地下船坞全部都由金属铺设，如果快速移动的话脚步声会传到上面去，凯撒和楚子航只能在拥挤的地下通道中缓慢的踮着脚一点一点的移动。

经过数小时的搜索，凯撒才终于精疲力尽地挪回到原本分开的的位置。看了一眼手上携带的表，现在已经接近早上6点，减去从牛郎店到铁穹神殿的这段路程所花费的时间，他居然整整搜索了5个多小时。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凯撒一直维持着言灵的最低开启状态，仔细倾听着头顶上的声音，来寻找可能存在的破绽。

可惜蛇岐八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在人员安排方面几乎不可能发生疏漏，而铁穹神殿在设计之初也考虑过敌人入侵的问题，凯撒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破绽。而且随着进入白天，头顶上巡逻的警卫以及工作人员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回到原本的集合地点，凯撒却发现楚子航的表情有所不同，虽然依旧是冷着脸，但是凯撒却没有从上面感受到任何沮丧的情绪。

这让他的眼睛一亮，心中也稍微升起来希望。

果然，楚子航给他打了一个战术手势，让凯撒跟着自己离开。

两人又在通道中走了几十分钟，终于在翻过另一台水轮机之后进入到一片接近废弃的地下区域。

“稍微休息一下吧。”离开了通道内部，楚子航也终于开口。

凯撒没有拒绝，他再也没有原来的绅士风度，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续使用了数个小时的言灵，哪怕只是低频率的运转也足以透支他的体力。

楚子航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几块糖果递给凯撒，而他自己也拿出了两块糖扔到嘴里作为能量补充。

“这里是什么地方？”休息了好一会儿，凯撒终于调节好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吃下糖果后他也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这时才睁开眼睛询问楚子航。

“不清楚。”楚子航摇了摇头，“不过经过我的计算，这一片区域依旧处于源氏重工的大楼之下。”

“……现在几点了？”

楚子航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接近早上八点了，那家牛郎店应该早就已经发现我们都不对劲了，按照最坏的情况推测，我们应该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想要放弃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

凯撒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缓缓地吐出：“我想再看看，你呢？”

“按照逻辑来讲，你这种选择并不是最优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选择。卡塞尔学院应该已经发现了问题，按照校长的行动力，现在应该已经安排救助的事项。等本部的人来到东京，他们就会把所有的事情接过去，我们会被送回学院，而你肯定是被送去罗马，让你的家里人看看你完好无损的样子。”楚子航罕见地说了很多话。

凯撒没有打断他，他们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对手，自然也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你不希望那样。”楚子航摇了摇头，抓住自己的长刀站起身，“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等到了上班时间，就谈不上潜入了。”

凯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干脆。”他整理好自己的装备，起身跟着楚子航走了出去。

两人在复杂的地下区域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了一堵岩石的面前。

“没路了。”

“很奇怪，地下结构很明显是经过人为修整的，没道理会没有上去的路。”凯撒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启了自己的言灵。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楚子航也立刻跟了上去。

终于，顺着轻微的机械活动声，凯撒找到了一辆隐藏在墙壁后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