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高悬,明月当空,偌大的姜山上,一片寂静。
古楼后的一座小木屋里,姜黎已经换下了他的破旧麻衣,穿身上了一袭黑色长袍,他手里端着一坛陈酒,背负双手,目光复杂的站在一幅画前。
画上的女人一袭红袍,面靥如花,秀发高盘,嘴唇涂满了红艳的胭脂。她的秀发很长,一直连绵到腰。
“彤儿,你过得还好吗?”
“时间过的可真快,已经七百四十一年了。”
姜黎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画上女人的脸庞,他那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宠爱与怜惜。
“你看到了吗,当年你一直悉心照顾的那颗枯树,它现在重获新生了,枝叶葱茏,好不茂盛啊!”
说到这里,姜黎微微一笑,席地坐下。
“彤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我要随那使枯树重生之人,入世一趟,去揭开这困惑我两千多年的谜团。”
“你在黄泉路上,等了我七百余年,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待我了却此事,便会去陪你了。”
姜黎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将酒放到了屋内中央的一张木桌上。
随后再次,走回画前,轻轻扶了扶,他脖颈间所带的月牙状吊坠。
他心念一动,从那墨黑的吊坠中,取出了一柄苍青长剑。
“昔年,吾与你弹琴舞剑,好不快活,如今琴音不再,吾也多年,未再持剑,今日将要离别,便让吾为你再舞一次。”
说话间,姜黎便提上了酒,身形一闪,出了古楼,来到了梅林间。
透过这朦胧月光,姜黎看着这艳丽不妖,苍古清秀的梅花,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妻子的容颜。
她依旧如画上那般一袭红袍,秀发高盘,一转身,笑颜如画。
姜黎微微一笑,缓缓抬起手中长剑。
夜晚的山风,吹落了不少花瓣。
姜黎随着这漫天飘落的花瓣,挽了一个剑花。
许久未试的生疏,使得他的身形看上去有几分僵硬。
回身、跃起、挑剑,昔日的一招一式缓缓揭露,舞式衔接中也顺了些,苍青的剑身随臂舞动。
“宣和六年,初相遇,西湖畔,百花楼,卿处风尘,一曲红妆,乱吾心弦。”
姜黎衣袂飘飘,足不沾尘,轻若游云,没有丝毫先前的病态。
“宣和七年,适逢国难,再相遇,一夜酒中畅谈,心中喜悦,却因满身谜团,不敢言。”
“建炎二年,卿随吾入姜山,爱意如泉,花前月下,相拥而眠,好不快哉!”
“建炎三年,卿言此生酷爱梅,吾便种下这十里梅树,于林间喝酒吹风,逍遥自得。”
风,随着姜黎的剑影,吹的猛烈了起来,点点梅红,飘落的愈来愈多。
而姜黎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喜眉笑眼,眉宇之间流露出了一抹悲痛。
他随着山风加快了步伐,剑气破风,身形随着这漫天花瓣,游走于梅林之中。
“祥兴二年,宋亡,佳人逝,吾愿随卿而去,奈何当年之约,独活于世,唯有丹青一副,画卿容颜,宛若仍伴我身边。”
言罢,姜黎一剑随风而出,剑气宛若有灵,游走在天地之间。
满林的梅树,也在这一瞬间,摇曳起来,似是明白了姜黎的苦楚,以此来安抚他内心的悲怆。
舞剑完毕,姜黎停下身子,收回了长剑,轻咳几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瓣,放至鼻前轻轻一嗅。
顿时一股芬芳馥郁,沁人心脾的花香便传来,是他心神一阵说不出的舒坦。
姜黎看着这片花瓣,只若看着他的妻子,轻轻一笑说道:“等我回来。”
……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姜黎早已收拾好了行装,身上也再度穿回了那件灰色麻衣,他缓缓来到了这棵新生的巨树前,看着树下睡的迷迷糊糊的温妤,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后他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身子。
“丫头醒醒,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