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嫂一笑,说道:“客人您就有所不知了,今年年景不好,闹饥荒了,老百姓都活不下去,大客户更是不多,城隍破庙场边儿挤满了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难民,谁有钱去买那些黄子?”
“噢!”石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又跟着走了几步,问道:“你这馄饨担子,一天能有多少生意?养得住家么?你家中几口人?一年要多少开销?”
牛大嫂擦一把汗,诧异地看了石寒一眼,笑道:“你不像个生意人,倒像个久已被郡中大中正察举孝廉的豪门大族贵公子,现已补了朝中实缺,下放地方上来上任的,看你身后这么多随从跟班。”
石寒嘿嘿一笑道:“牛大嫂说笑了,现在山匪横行,我们这些行脚商人好比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活计,出远门行商不得不不计成本地多带家丁保镖护卫。”
“大买卖人谁管我们这卖馄饨小吃的小本经营呢?”牛大嫂只是作摇头不信状。
“呵呵,牛大嫂,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些在外奔波的行商,最是需要关注当地民情了,然后才能南北或东西商货,互相倒卖,赚取差价,如果对地方民情都不了解,又如何长途贩卖货物?”
看石寒说得似模似样,牛大嫂将信将疑。
二人一边说,一边来到了牛大嫂摆摊的市场边地头儿,只见牛大嫂撇着大脚片子从驴背上卸货,支摊位,端汤锅。
石寒杵在一旁搭不上手,见她最后还从驴背上抱下一捆蓬帐布,麻溜地搭起了个临时布棚子。
牛大嫂做事干练勤快,三下五除二就将摊位给支楞好了。
石寒只得转脸笑道:“牛大嫂,这大清早的,我已有点肚饿了,我们且在你这里喝碗馄饨!”
“哎呀哟喂!公子,您老真个在我这吃馄饨?”牛大嫂见石寒这种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居然看得上她的馄饨,也是很意外。
不过随后她就眉开眼笑地大声迎接,引了龙骧虎步的石寒踱来棚子下的一张案桌边,恭请他坐下了。
就在此时,一个黑瘦汉子从市场外一头奔跑了过来,明显的他左手食指上还扎着包布,右手里还提着一只白皂葛布包。
“我说当家的,你总算来了!”顿时,牛大嫂就转头对奔跑过来的黑瘦汉子叫道:“别恁他娘的没眼色,现在有贵客临门,赶紧地将桌上抹干净,招待客人,这是我们今天的第一单开门生意,也让我们沾沾公子爷的富贵和福气。”
她却也真的利索,石寒和石方刚落座,她就已递过来两碗柳叶茶。
石方刚低头朝摆放在桌案边的茶碗里呷了一口黄澄澄的茶水,她又已递过来热粗毛巾请他们揩手洁净。
恰好一阵凉风吹来,石寒刚刚快步走路冒出来的一身躁热顿时被驱走了。
他一时心情大好,不禁大声赞叹:“好!把你们的饽饽点心尽情端上来,我重赏你!”
一时油煎馅饼、蒜拌凉粉、烫面角子、小饽饽、葱段甜酱什么的就摆了一小桌子。
那汉子闷声不响,只是听女人指派调度。
未了,牛大嫂亲自端了两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过来,笑嘻嘻地道:“公子,你们爷们儿先吃着垫垫肚儿。这汤算是我孝敬您的,尝尝味儿,馄饨现吃现下,下得早了没嚼头!”
她又回头冲男人大叫道:“你个死鬼,公子爷有重赏,听见没有——再打半桶井水来涮毛巾——一大早就要死不活的,再慢着些走,当心晃散了你那身排骨架子!”
她这反语说得戏谑谐诙,令人啼笑皆非,将棚里的人都逗乐了,吃吃发笑。
石寒早起还没来得吃早点,再加上他有清晨吃早饭的习惯,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还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于是,拿上桌案上的吃食便用了起来,还真别说,这小吃别有一番滋味,估计用了特殊的自配秘制香辛料配方和酱料,吃得那叫一个嘎嘎香。
因见石方拿捏着不敢放肆吃,石寒便指着煎饼和大葱笑道:“吃路边摊也不是常有,偶一为之嘛——你尝尝,真不错,比我们军营大食堂和我们县衙里后厨整出来的都要香甜鲜美!”
石方摇头叹道:“大葱蘸酱,我们司隶,还有河南、河北人都喜爱吃。这东西虽好,和大蒜一样,吃过嘴里有冲味儿,所以达官显贵,上流社会的人们都忌讳。”
石寒哂笑道:“我们又不是什么豪门世家贵人,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
正说着,外面冲进来四个汉子,衣着差不多,都是靛青色皂葛布长袍,由于天冷,用腰带将长袍扎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得像四个鼓鼓囊囊大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