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回至殿中,高仙芝令人在二十步之处摆上一只箭靶。
诸人不禁大惑不解,难道要在殿内射靶比试?这个距离,莫说是两位神箭手,即便是裴耀卿老相公射来,也恐怕能命中个十之八、九……
高仙芝不慌不忙,朗声道:“末将斗胆但请一人立于靶前,所出之箭绕过其身而射中靶心。如伤人或不能射中靶心,均算失败。”
此言一出,尽皆愕然。
夫蒙灵察脸涨得通红,呵斥道:“高丽奴,五凤楼上怎敢胡来?万一有失,焉有你的命在?”他知道,虽然御前较技所用的都是特质箭头,但如此近的距离仍会致人重伤或死亡。
高仙芝拱手施礼道:“夫蒙将军,此技末将从未失手!”他的语气坚定,竟毫不退让。
“你!~”夫蒙灵察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来!”有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说话的一人正是吐蕃神射手“雪域神鹰”悉诺逻——经过方才比试,他已非常敬佩这位叫高仙芝的年轻将军的箭法,而相比射箭技巧,此时斗的更是双方胆量。悉诺逻不禁脱口而出愿意充当高仙芝“巧射”的龙套,实在是因为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而另外一位则更出人意料!
只见他只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如重枣,三缕美髯,卧蚕眉下一双凤目,头戴黑色进德冠,绯袍金甲,腰束十一銙金带,一派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上将气度。
高仙芝认出此人正是当今大唐最年轻的节度使——掌管河东节度府的左羽林上将军、号称“大唐战神”的王忠嗣,方才在城头上出言宽慰自己的也正是此人。他当年屡次大破吐蕃、突厥来犯之敌,从未有过败绩,更在两年前的玉川之战中以少胜多,单骑闯阵,毙敌无数,如今的大唐军界中谁不知道他的名号?
王忠嗣笑道:“悉诺逻,大唐射手自有我等相助,不劳贵使相帮了”又向天子奏道:“陛下,微臣愿成全高将军忠勇,望陛下恩准。”
天子李隆基略一沉吟,便即准奏——他非常了解这位爱将兼“养子”的脾气,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中,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一旦决定就绝不退缩——这种坚毅果断的性格,也正是年仅二十九岁的王忠嗣迅速成为帝国最闪耀的将星和大唐开国以来最年轻节度使的重要原因。
高力士与几位身材高大的侍卫又像方才在殿外时那样,暗暗组成了一堵疏密有致的人墙护在了天子身体之前,同时也为天子留出了足够的视野。显然,对他们来说,即便今晚比试的所有箭矢都已经换上了特质的箭头,但仍需要时刻注意护佑天子的绝对安全。
王忠嗣与高仙芝略作交谈,便踱至靶前五步处立定,围观群臣屏住呼吸,均想:“夫蒙灵察说得对,这个高仙芝年少狂妄,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万一伤了王节度,怕是连三族都要株连……”。
大家见二人和那箭靶明明在同一条直线上,除非高仙芝一箭将王忠嗣的颅骨洞穿,或王忠嗣闪身避箭,否则焉能射中箭靶?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刻,王忠嗣却气定神闲,手中端着一只酒盏,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冒险毫不在意。
郎·梅色在一旁暗暗得意,心道:“高仙芝,好样的!等你一箭射瞎‘大唐战神’的眼睛……不,最好是能一箭击穿他的脑袋!那可就为咱们吐蕃立了大功啦,只是不晓得你自己的脑袋还保得住保不住呢!”
而悉诺逻则皱眉思索,既在想高仙芝要怎样的完成这次“巧射”,又更加佩服“大唐战神”王忠嗣的无畏胆魄。
“大唐有这么多的能人和勇士,赞普坚持与大唐保持友好,才真是顾全雪域高原的安宁与和平的英明决策啊!”悉诺逻暗暗地想。
他虽然平时很少过问政事,但毕竟身处吐蕃权力核心,对赞普尺带珠丹与那些保守老贵族们的分歧也自是了然。
高仙芝虽心怀感激,但也无暇多想,他向王忠嗣一躬,便拈弓搭箭,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深地吐纳,蓦然间,他虎目圆睁,手中宝弓发出“砰”的一声响,一道寒光飞出,一支箭直奔王忠嗣面门!
殿中诸臣惊诧地“啊!”的一声,胆小的人已经不敢再看,满脑子都是王忠嗣被一箭射中面门的惨状。
说也奇怪,那箭飞出后箭杆疾速旋转,箭尾竟自动地甩向右侧,箭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弧线,刚巧擦着王忠嗣的耳边飞过,准确的射中他身后五步处的靶心。
紧接着,高仙芝又在电光火石间连发两箭,两箭全都神奇的绕过了王忠嗣的面门,准确地射中他身后的靶心。
三箭射完,殿内鸦雀无声,安静的怕人……良久,才爆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喝彩声!
“好啊!神箭!”
“神箭!”天子李隆基也兴奋地从龙椅上站起,带头鼓起掌来。
夫蒙灵察也改了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咧着大嘴笑道:“好小子,高丽奴,还有这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