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风得意(1 / 2)

大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二月初二。

宵禁刚过,被春霖浸染着的洛阳城就早早醒了过来,今天是进士科举试放榜的日子,洛水南滨观德坊的礼部东墙前早已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今年被取中的举子只有二十六位,才占了全部的八百来人中极少的一部分,多数人只能落个榜上无名的结果——他们有的人表情木然,有的呆立着不动,有人正偷偷用衣袖拭去泪水,有人则聚在一起借高声的谈笑掩盖内心的失意……

对这里的许多人来说,落榜不仅意味着多年的寒窗苦读毫无结果,还意味着妻子的失望、兄嫂的白眼和村人的讥笑……除非他们放下书本,拿起锄头,从此在烈日下土里刨食。

圣人说“贫贱不能移”,这固然对,但也没有谁真地甘于贫贱,或许这句话也只有从已经从贫贱中摆脱出来的口中说出,才有意义。

有人正蹒跚着离去,丢下一把破油纸伞在地上随风滚动……

“高大兄!”有个清朗的声音唤他道。

失魂落魄的高适停了脚步,转头来看。

一位身穿浅灰色绨袍的青年跑到他的身边,替他撑起伞,安慰道:“大兄莫要气馁!来年咱们再战科场!”另一位身穿褐色绨袍的青年也上前劝慰。

高适那高大的身躯紧紧裹在淡薄的旧缊袍里,额前的头发也打了绺,神情萧索。他认出这两人是自己的诗文好友杜甫和岑参,心中一酸,喃喃道:“三次了……落第三次了……还有来年么?”他家境贫寒,如今过而立之年,已接连三次落榜,身上盘缠也早已花了个精光。

杜甫和岑参年纪都小他许多,家境都还不错,故此虽也都榜上无名,但也并不如高适这般灰心至极,只得出言安慰。

杜甫见远处通津渠边的空地上已支起几处朝食摊子,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便招呼二人过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出摊的老汉见有新客到,连忙招呼:“三位小郎喝汤饼嘞!”

三人点了吃食。不一会儿,老汉就用三只粗白瓷大碗将热腾腾的汤饼盛了上来,又麻利地用竹蔑盘送上六个胡饼。

半碗热汤饼下肚,三人热汗直冒,高适的情绪也稍好了一点。

那老汉极为热情,格外关照这三位读书人,又给他们送了三碟切得细细的老醋水芹小菜。他一面忙活一面闲唠道:“一看三位小郎就是读书有礼的斯文人。不像俺家那个,横没点出息!”

“阿丈贵姓咯?家中郎君在哪里高就?”岑参的红脸堂上还有对酒窝,显得十分俏皮,他性格开朗,最爱与人闲聊,见老汉热情豁达,正对了脾气。

“免贵姓严。严实的‘严’,”老汉回道,又有些无奈地说:“他能有什么狗屁高就嘞?狗崽子读几年书就不读了,专门游手好闲。这不,又是一连十来天不着家!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

岑参忙安慰道:“阿丈莫要着恼,儿孙自有儿孙福,慢慢就好了!”

老汉笑着恭维说:“他要有诸位读书郎一半本事,将来能考个功名,俺就心满意足了。”

岑参脸上一红,没有接话,高适、杜甫也都面露尴尬。

严老汉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忙岔开话题道:“三位郎君可知道今天还有大热闹吗?”

岑参笑问道:“阿丈说的是幽州张节度献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