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声音,林远便知道来人是城中石家的大少爷石笠,此人因为仗着家中财大势大,平日里在城中蛮横霸道,欺负弱小,在同辈人之中,也极是可恶。
听到屋外的响动,张老汉带着二人走了出来,只见院中早已站着数十个大汉,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肥胖少年,一脸轻蔑的看着四周,满是不耐。
见林远一出来,周围几个大汉便上前将他围住,张老汉心看着孙儿要被带走,心中悲意上涌,痛苦难当,便走到了石笠面前,倚身哀求,道“石少爷,我这孙儿如今才十岁,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这年幼的孙儿,老朽愿代孙儿为祭。“
哪知这石笠斜眼一瞄,竟是推了张老汉一把,不耐道:“哼,海神的旨意岂能让你如此亵渎,再说了,你这把老骨头,海神大人可不愿吃你的肉。“
张老汉被这一推,一屁股摔倒在地,好在林远与灵曦二人及时上前扶住,才无甚大碍。但石笠身胖力大,他这佝偻之躯,也着实有些受不住那般力道。
“石笠,你欺人太甚!“
林远顿时急了眼,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砖瓦,怒不可遏地走到石笠面前,作势力要砸。
那石笠似乎也被吓住了,连忙向后退去,躲在后方一个大汉的身后,嚷道:“我可警告你,要敢得罪我,以后你们一家可都别想好过!“
林远一听,更甚气恼,当即怒道“还敢威胁我,老子反正也活不活今晚,正好拉你当个垫背。“说着,便又向前行了几步。
石笠身前的大汉见此,怒瞪着林远,挺了挺胸脯,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但林远可管不了这些,敢用自己的亲人威胁自己,逼急了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况且自己身为今日的祭品,量他们也不敢伤着自己。
“阿远住手,爷爷没事的。“张老汉摇了摇手,喊住了林远。说罢,又起身向着石笠哀求道:“石少爷,老朽而今已是七旬有余,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孙儿,实不忍看着他们离我而去,只求石少爷发发慈悲,让我见一见祭司大人,我自去求他,不会为难您等。”
石笠摇了摇头,道:“老头儿,你在这丰源城也算是老一辈人,当知道祭祀这等大事,岂能儿戏,且不论祭司大人不会答应你,就算是答应放过林远,届时海神大人动了怒火,遭殃的可是整个丰源城的百姓。“
张老汉默言,他在丰源城中生活了一辈子,这些道理自然是晓得,只是他而今年过七旬有余,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孙儿,实不愿看着任何一个离自己而去,心中本是不甘,而经石笠这么一说,面上便又多了几分绝望之色。
“爷爷,恕孙儿不孝,不能侍奉您终老!“
最终,林远跪在地上,向着张老汉沉沉磕了几个响头便起身转了过去,那一刻,他的眼中,也终是忍不住涌出泪珠。
灵曦不舍地从后面将他牢牢抱住,但他已不忍再回身相望,于是咬了咬牙,狠下心肠将灵曦的手拉开,一步一步向着院外走去。
林远走了。
一踏出院门,鞭炮震耳,锣鼓喧天,数万人高举着火把,排成一条星火大道,通向着海岸处的祭坛。
看着林远渐行渐远的身影,随着院中众人的离去,张老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凄然落泪,眼中无神,漫天的锣鼓声下,将这一片院落陷入了死寂之中,除了风声,还有灵曦不知所措的泣音。
林远走了,在众人的随行之下,渐渐淡出张老汉与灵曦的视野,向着前方的祭坛走去。
祭坛上,大祭司身作往常的打扮,面画图腾,头戴翎羽,听闻远处的锣鼓声响起,便手持着骨仗开始作法颂文,直到林远的到来,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对着屹立了几百年的海神神像,带着丰源城万数城民伏地而拜。
“无所不能的海神,您虔诚的子民再一次为您献上今年最真诚的祭品,愿在您神光的照耀之下,吾等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神像前,祭司高举双手,颂唱了小半个时辰后,他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下方的林远,面无表情地吐出二字:“献祭!”
咚
祭典钟声再一次响起,一条停靠在海岸处的祭船前,林远最终回头向着家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而后迈出了悲沉的脚步踏了上去,前方茫茫大海,无尽黑暗,那里,却仿佛是他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