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郭脩是一点没有隐藏自己知道这些事情的意思,张汤也是笑了起来。
“刀爷,看到没有!”张汤直接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了张小刀,嗤笑了一声指着郭脩说道,“这就是豪放,一看咱们不抓人,这位郭脩村正,那是一丁点都不害怕了。”
“小人并没有这个意思!”郭脩听到了张汤的话语,赶紧朝着张汤拜了下去,给自己解释了起来,“小人的确是不害怕了,却不是因为张汤公子不抓人不害怕了,而是因为张汤公子您讲道理,所以小人才不害怕了。”
“讲道理?”张汤此时甚至都觉得这个郭脩是在嘲讽自己,“某家亲手放走了几个将一个妙龄女子活活必死的家伙,亲眼看着一对老夫妻拿着自己女儿的命换来的钱去度过后半生,最后你却告诉某家,某家讲道理?某家这是讲的哪里的道理?讲的谁的道理?”
随着张汤的说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锐,同时他脸上的怒火也越来越严重了,到了最后一句话,他更是直接愤怒的朝着身边的桌子拍了过去,将一张精致的红木小桌给拍散架了。
看着一地的碎屑,郭脩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但是张小刀却是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种憋屈的感觉。
当初他也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他这一辈子就活了一个妹妹,结果自己的妹妹还没有保住,当他豁出去一切的时候,终于遇到了自己的贵人了,然后便开始了一个崭新的生活。
当他以为他大权在握之后,他可以肆意妄为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让这个世间充满了公平,为此他便成为了安定城的五步蛇,成为了枉死城的刀爷。
可是他过的却是并不舒服,他发现自己之所以感觉到这个世间不公平并不是自己如何如何,而是因为他非但没有掀桌子的能力,也没有和他们下棋的本事。
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地位的增长,他的感受也越来越重。
曾经他也冲动过,但是换来的不是安静祥和,而是让世间更加的混乱了起来,这让他更加的难受了,为了一个人的公平,和现在的安稳,绝大部分人的安稳,到底哪个更重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就像刚刚那件事情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他们的本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最后时刻冲动的选择拼死一搏。
若是为了这么一个人的公平而让现在的律法出现更改,那么带来的必定是新的漏洞,可是下一次是不是还会有自己参与,那就不知道了。
所以说这种选择是困难的,打破固有的规则需要的不是一时冲动,能够打破,就要能够将新的秩序重新唤醒,这才是本事,若是凭着一时冲动去做事情,换来的只有自己的一时荣耀,仅此而已。
张汤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此时也是啐了一口,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郭脩,也是心中怒火滔天。
“你在这里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是在说我张汤以势压人,还是说你委屈呢?”
“小人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或许是因为刚刚被那些事情弄得自己心里实在是太郁闷了,说话都是有些难听了起来,面对郭脩这个圆滑的胖子村正也是分外的火大。
不过这次他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一个仆从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直接就从外面闯了进来,看到屋子里面这一幕让这个没有什么见识的仆役有些惊讶,刚刚还在大吼大叫的他,也突然没有了动静儿。
张汤看着满脸惊诧的仆从,脸上的怒火是更加的严重了,最后跪在地上的郭脩心中惴惴的朝着那下人喝问到,“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下人被自己的主子喝问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满脸古怪和惊讶的朝着张汤他们行礼说道,“外面来了很多人,都是来找村正大人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张汤的眉头皱的更加的紧了,“村正大人?呵呵,这是找了援兵么?”
那郭脩听到之后直接打了一个激灵,赶紧朝着张汤说道,“公子万万不要误会,小人绝不敢如此,小人这就前去,若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小人的话,那小人这就让他们离开!”
郭脩说的情真意切的,不过张汤却是没有搭理他,而是冷笑一声之后,直接朝着旁边的张小刀说道。
“刀爷,咱们也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要将咱们给包围了?”
看着越来越像纨绔的张汤,张小刀只是翻了一个白眼,“请!”
看着张汤和张小刀两个人居然率先站起来朝着大门走去,郭脩满脸灰败着让下人将自己扶起来,然后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朝着自己院落的大门走去。
此时他郭脩府邸的门外已经围满了人了,而且这些人都是十分特殊的。
张汤走出去看到的那些已经七老八十的老人么你,还有那些穿戴整齐,但是仍然难掩满脸泥泞的孩子,他的神情有些呆滞。
“你们都是何人?这是要干什么?”张汤阻止了想要抢先说话的郭脩,直接朝着他们走了一步,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朝着他们问了起来。
“我等都是这河底村的村民!”一名看着都快九十岁的老爷子被自己不知道是重孙子还是重重孙子的两个孩子扶着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朝着张汤拜了一下,“小老儿不知道两位大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干什么的,小老儿只是想要知道,您是不是想要将郭村正带走?”
“是!”张汤没有否认,就算那几个公子哥能够逃避惩罚,但是郭脩的知情不报还有助纣为虐,那也是一定要被拿下的,他必须要我这件事情负责。
“小老儿还想请问,郭脩村正被带走是要升官啊,还是要被问罪啊?”那老人说的倒是真的很直白,一点也不管这个问题应不应该他知道。
“为何要升官,又为何要被问罪?”张汤看着面前的众多老人和孩子,突然露出了一个轻笑,朝着那老人问了一句,“不知道老人家可否告诉某家,你为何要这么说他是要升官或者问罪?”
那老人家看了看张汤身后的郭脩,看着他在那里不断的摇着头,也开始了沉默不语。
看着沉默不语的老人,还有满脸怒色却仍然被老人死死拉住的小孩子,张汤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老人家你最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看看这个家伙现在的模样,若是你现在不说的话,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听到张汤的话语之后,那老人家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攥着孩子的手也猛地用力起来了。
“郭脩大人作为村正为河堤村付出了那么多不说,还让这里做到了这种程度,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我们依然是对郭脩大人很感激的,朝廷看到了郭脩大人的功劳,当然也是会被奖励的啊!”
那老人说话十分聪明,这些话说的那叫一个光明磊落,让张汤都不得不说一句,真不愧是人老成精的典范。
不过张汤还是没有放过他们,直接接着冷笑了一声,然后朝着那个老人说道,“郭脩大人乃是能吏,这个我等知道,但是刚刚老丈说的要将郭脩大人问罪,不知道是何意啊,是郭脩大人犯了什么罪过不成么?”
那老丈听到张汤的问话之后,脸上猛地变了一下,然后强行说道,“老朽只是问问,有些担心罢了。”
“当真是这样?”
“当真,小老儿不会骗人!”老人说出这句话脸都不带红的,看着张汤的眼神之中居然还带着丝丝真诚,仿佛这个家伙是真的不会骗人一样。
“老丈说的是实话,那么某家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张汤也是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模样,“我等将郭脩带走,也就是随便逛逛,请郭脩大人去吃顿饭罢了。”
那老丈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这种一听就是假话的事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且这个家伙也知道这是在报复,这是一个小心眼的大人。
“大人您何必诓骗我这个已经土埋脖子的老家伙呢。”
“那您这么大的岁数,又何必骗我这个年轻人呢?”张汤冷哼一声,就要做出一副要往回走的架势。
这一下子那老人就更加的着急了,仿佛那花白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一样,哆哆嗦嗦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郭脩看到这老人这副模样之后也是着急了,直接朝着张汤说了一声,“那老人身体不好,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说完之后,郭脩不管张汤和张小刀就在自己的身边直接跑到老人的面前为他舒缓着胸口,让他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等到那老人家彻底的缓过来之后,也是看着面前的郭脩,赶紧一把将他的臂膀抓住,非常着急的说道,“大人你快走,那两个人小老儿看着似乎是来者不善啊!”
郭脩满脸无奈的看着他们,若非是因为这群人,等到张汤将在之前收到的怨气发泄出来之后,自己再好生说上一番,也就是受些诘难,这事情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哪里能够想到这些村民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现在可倒好,自己让他们走,他们确实再一次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惹怒了,郭脩知道自己似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现在看着这个老人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想着让自己赶紧跑,他虽然非常的感动,但是他只是想要让他们赶紧的离开这里吧。
“孙大爷,快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事儿!”郭脩轻声安慰着那个年纪颇大的老丈,然后看向扶着他的两个孩子,“快扶着孙大爷回去,你们好好照顾好他,知道么!”
“哎!”相比于老人家,两个孩子还是比较听话的,听到吩咐之后就要将老丈带回去,但是被那老丈直接拦住了,一人给了一个大耳雷子。
“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是老头子今天走了,你们郭脩叔被人带走了怎么办?老头子我必须在这里看着你们郭脩叔好好的不行!”
说完之后那孙老丈二话不说就做到了台阶上,然后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气,一副郭脩不安全之后他就不走了的模样。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跟着来的百姓也都各自找着地方,然后面朝着郭脩的府邸,就在那里席地而坐了起来,等待着这件事情的结果。
郭脩看着一副和张汤顶起来的模样的百姓们,还有那些孩子们仇恨的眼光,以及张汤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面,他觉得自己似乎要真的出事儿了。
“张汤公子,请给小人”郭脩现在只能希望张汤给自己些许时间,让自己将他们劝说的离开了,但是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面前突然传出来一阵阴冷的风,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袍的家伙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黑袍人自己认识,就是一直跟在刀爷背后的人,听说是叫做鬼虎。
“砰!”郭脩感觉自己的胸口猛地一痛,然后就朝着后面飞了出去,而且他还没有落地就感觉自己的腰间再次出现了一只大手,眩晕到双眼已经完全模糊的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感觉自己再次被抛飞了。
而且伴随着自己被抛飞的这个力道而来的还有后心的一阵剧痛,自己突然一口血没有忍住,直接喷了出来,等到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叫做鬼虎的年轻人了。
而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要保护的郭脩大人,就在自己面前被人打的吐了血,现在还在地上苦苦的挣扎着,这一下子仿佛是犯了众怒一样的,一群土埋脖子的老人都挣扎的站起来,要和张小刀他们理论,便是张汤都被刚刚那一幕给惊着了。
“再上前一步,郭脩满门皆杀!”张小刀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没有任何的惊讶和害怕,只是冷笑了一声,“郭脩家有一老父,一儿一女都和妻子生活在许都,具体在那里我等都知道,你们是想要让他满门死绝么?”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将所有人都惊住了,还是那个孙老丈看着满脸冷漠的张小刀,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他怒骂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够随意杀人?你怎么能够好坏不分!”
“孰好孰坏某家不知道,但是你们若是还要仗着自己老的老小的小威逼我等,那就是聚众作乱,孩子犯罪自然是会被轻判的,但是谋逆等大罪却是除外,将你们的眼睛放亮带你,我等是朝廷亲派,你等这般是要谋逆么?”
这“谋逆”的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犹豫了,张小刀看人非常准,他知道这群人这般无所畏惧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大了,或者是这群孩子,年纪还太小。
若是让他们有个什么好歹,那定然会让世人觉得他们乃是弱的一方,得到无比的同情,所以很多人为了不惹麻烦,所以才会对他们一忍再忍。
对方是孩子,他们无所顾忌也没有什么不敢干,而他们不可,若是将这群孩子弄出一个好歹来,第二天传了出去,他们恐怕就会被不明真相之人的吐沫星子活活淹死了。
就是因为习惯了别人的处处忍让,这群人才变得有些肆意妄为,他们或许并没有什么太坏的心眼,只不过是觉得仰仗自己的身份,他们办事更加的便捷罢了,倒也不会对别人伤筋动骨,所以一直也没有人给他们计较。
但是张小刀不一样,这是一个对待外人几乎没有感情的人,他可以面无表情的用三天三夜的时间将不同之人的人皮活活的扒下来,也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割下来三百六十刀,然后当着他的面涮熟了,喂给他。
这群想着倚老卖老或者仗着孩子年纪小的家伙却是碰到了对手。
既然他们想要保下郭脩,那么再敢闹腾一下,那就直接给扣上一个谋逆的帽子,只要涉嫌谋逆,他就可以先斩后奏。
就算是最后扛不住了,也可以说是错了,他不过是受罚,郭脩全家乃至他们全家都得为他们的冲动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