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么?”韩文问道。
两人并肩而行,一边极目远眺,观察四周,一边闲聊。
韩卢跑得更远一些,站在山坡上,四处了望,不时的叫两声,提醒韩文安全或有危险。
草原平坦,视野开阔,韩卢的叫声能传出很远。
“规矩多,不如边塞自由。”赵延年说道。
这真不是矫情,而是他切身的感受,尤其是这次去右贤王庭,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如果汉匈之间没有战争,他宁愿住在草原上,也不愿意留在长安。
“嘿嘿,边塞的人想去长安,长安的人想回边塞,都是求而不得。”韩文笑了起来。“所以说,李斯死之前的遗憾有可能是真的。”
“你还知道李斯?”赵延年多少有些奇怪。
他在长安那么久,都没听到多少人提起李斯,韩文一个边塞燧卒,却知道李斯。
“边塞有很多秦军后裔,他们对李斯印象都不好,有的还会特意诅咒他。”韩文解释道:“我关注他,是因为他那句遗言里提到了黄犬。我喜欢犬,任何与犬有关的故事,我都喜欢听。”
赵延年恍然大悟,哈哈一笑。
“宫里有犬吗?我听说宫里有一个狗监,专门负责养狗。”
“是的。”赵延年想起上次在上林苑围猎,他就看到了不少猎犬。“狗监好像姓杨,叫杨得意,是个蜀郡人,和司马相如同乡。”
“我听说过他。有机会去长安的话,我很想拜访一下他,讨教一下养犬、训犬的本事。”
“好啊,到时候住我家。”
“一定,一定。”
两人聊得正开心,前面传来了韩卢的叫声,两声,接着又是两声,这是报警。
赵延年和韩文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抽出了弓,又将箭囊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不一会儿,韩卢奔了回来,它原本站立的低坡上,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身影。
即使远远一看,也知道是匈奴人。
头上有尖皮帽,身上有长长的皮袄,身后跟着两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些杂物。
赵延年有点紧张起来。
这里离平虏燧也就一百多里,匈奴人走得这么远,很可能是要进攻。
现在是冬季,正是匈奴人经常犯塞的季节。
果真如此,孔璋有暴露的可能。他身为使者团成员,右贤王的部下有认识他的。
韩文却很镇定。“无妨,这人一看就是经常在外面的游骑,死了没人收尸的那种。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说不定还能主动做向导。马何罗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是这样吗?”赵延年大感意外。
说起来,他在边关也有一段时间,却不知道这些情况。
“那些匈奴人既可恨,又可怜。”韩文叹了一口气。“可恨的是残忍,一有机会就杀人劫货。可怜的是他们过得很惨,比我们差多了。我们负伤了,至少还有医匠疗伤,还有饭吃,死了也有抚恤。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受伤了,自己扛。死了,活该,妻儿都只能依靠别人……”
韩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远处的匈奴人看了一会,拨转马头,消失在山坡后面。
“我先过去,你跟在后面。”韩文说道。
赵延年点头,看着韩文举起盾牌,护住要害,小心翼翼的催马奔上山坡。
韩卢吼叫着,跟了过去,抢到了韩文前面。
过了一会儿,韩文登上了坡顶,举起手中的盾牌摇了摇,示意安全。
赵延年跟了过去,正好看到匈奴人远远地策马离开。
两个人,六匹马。
“准备伏击落单汉军的。”韩文笑着解释道:“也许是看上了我身上的札甲。”
“他们经常这么干?”
“是的,我们发现过几次了,有出塞侦察的燧卒被杀,札甲被剥走了。匈奴人披甲率低,这些底层的匈奴人除了在战争中缴获,就只能靠这种手段,有的时候还拿去卖,一套札甲能换好几个奴隶。”
赵延年心中一动。“马何罗走私过札甲吗?”
韩文回头看了赵延年一眼,笑道:“中郎,有些事不要问得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