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姨娘缩着肩膀觑着言铿修的脸色,有点结巴地道:“老爷,我,我今日送星儿去半日山筑,顾老收了星儿做侍讲。顾老讲学的十日,星儿就住在半日山筑,可以得到顾老的亲自指点。这等好消息,我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
言铿修疑惑道:“顾老怎么肯收星儿?我托人去说项,还没说的通啊!”
单姨娘小声道:“是三房的嫱姑娘出的力。”
言铿修一时没想通,脱口而出:“三房会这么好心?”他还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梓昭还在,于是就对梓昭挥挥手道:“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你妹妹是自己想不开。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走吧!”
梓昭冷着脸,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双眼直直地盯着言铿修道:“爹,我知道我不争气,你也瞧不上我。但是娘和你夫妻几十年,妹妹平日里更是温柔体贴。可你将她的婚事算计的清清楚楚,明码标价,这还是为人夫,为人父该做的事吗?现在星弟进学了,拜了大儒的门下,出息之日,指日可待。可是爹爹,娘才是你的正妻,你......”
言铿修不待梓昭说完,抡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梓昭身子微动,堪堪避过扑面而来的重物。砚台砸在地上,裂成几块,黑色的墨汁溅在梓昭的衣摆上,蜿蜒着黑色的线条。梓昭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看着破碎的砚台,禁声不语。
言铿修怒道:“滚!”
“昭儿!”陈氏这个时候冲了进来,不理会言铿修和单姨娘,紧张地半抱住梓昭,“昭儿,你没事吧?”
梓昭不说话,陈氏检查一番,发现他没有受伤,对着言铿修就吼道:“你干什么?这么重的砚台,是会砸死人的!你想杀了我的儿子吗?”
陈氏在得到下人的禀告后,才知晓梓昭气势汹汹地找言铿修来了,于是就放下手中的事,急忙带着方妈妈赶了过来。正好就遇上了言铿修动手的时候。
“言老二,你好狠的心!”陈氏指着言铿修的门面骂道,“你把女儿逼成那个样子,现在又来搓磨我的儿子。你还是个人吗?”
言铿修火气直冒,对陈氏也是凶狠异常:“你教的好儿子,一上来就指责我这个做爹的这不好,那不好!天地君亲师,还有没有道德伦常?来人,把大少爷和夫人给我送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言铿修说完,立马就进来几个仆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陈氏母子身边。陈氏也不甘示弱:“谁敢动我!”一声厉喝,将几个要动手的仆人给吓住了。
陈氏和方妈妈扶着梓昭站起身,直视言铿修道:“你自己做的事不干净,还怪儿子说话不尊重。言铿修,你真的好大的脸啊!用不着你赶,我们母子会自己走。”说完转头对梓昭柔声道:“昭儿,我们走。”
梓昭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言铿修,有失望,有害怕,有悲伤,也有怨怼,他缓缓地道:“爹,赚再多的钱,家人都是千金不换的。可是,你却不懂,你却不懂。”语调哀伤,让陈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最后母子两个相互扶持着走出了言铿修的大书房。冬日的阳光因西北风还未南下,显得格外温暖和煦,照的陈氏脸上亮晶晶地,那是泪水折射了日光;梓昭的脸上木木的,金色的阳光似乎给他的脸上镀了一层光,面部线条显着立体,就跟一个假人似的。
言铿修终究是不忍,追出来几步,看着母子两个倚靠得紧紧地,慢慢走出大书房的庭院,想挽留,最终还是没有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