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她还发现按照月份，四五个月了，应该有胎动了，但是她没有感觉，而且胸部不涨了，也不恶心想吐了。她担心会不会有问题。于是去看了医生。

经过b超检查，医生看了很久，然后告诉她这个胎儿已经没有胎心了，可能是稽留流产，需要处理掉，不然会对她身体不利。小夫妻俩都很难过，不愿意相信，怎么会这样？他们打电话和家里人说，父母们都很惋惜。

难道就因为那一摔？医生说，不一定，有可能胎儿本来就没有发育好，先天不足。有的人怀孕着床好的，做体力活都没有问题。

他们俩还是不相信，又去了市妇幼做了个b超，结果也是一样。而且市妇幼床位特别紧张，医生说他们不做这种手术，叫他们去别的医院。

他们俩商量后，还是面对现实，去了市中医院住院，那里床位比较充裕。这个稽留流产的手术问了好几家医院都是说他们是不麻醉的，是盲刮。高兴在网上查，盲刮对女生伤害比较大，而且他们是头胎，如果不处理好，以后很难怀上。

夫妻俩怀着沉重的心情，犹豫再三还是住了院。医生告诉他们先做各项检查，然后进行药流，药流要吃药两三天，排出来胚胎之后，就会进行清宫。一两天后b超检查，如果没有排干净，再清宫。林丽听起来觉得很可怕，她很难过。

高兴也哭了，他们都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一天后开始用药，到了晚上十点多，林丽开始肚子疼，而且她好像对米非司酮过敏，手脚都起了红疹。护士之前还在她体内塞了一颗米非司酮。

她出现呕吐和肚子疼。不停地去厕所。病房里其他的两床都是生孩子的，只有她是处理稽留流产的。她内心很是忧伤。她蹲厕所蹲了快十分钟，排出了一个圆圆的大血块，直径有十厘米左右，她当时还以为是不是胚胎，就拿去护士站给护士看。

结果护士说不是，这只是凝结的血块。胚胎是有白色的物质。这肚子一直疼，她很难受侧身睡，高兴陪床睡行军床在旁边。一晚上，两人都没有睡。林丽的爸爸妈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妈妈一直给她发信息，担心极了，本来他们准备去北京，帮忙待产的妹妹，妹妹还有一个月要生了。妹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每天买菜做饭，一直催着爸妈过去。

凌晨五点左右，爸妈赶到了，过了一会，林丽又去厕所，这时她排出了一个成型的胎儿，可以看到手脚，眼睛嘴巴鼻子的样子。但是还很小，身长十几厘米。

这高高的鼻子和厚厚的嘴唇多像高兴啊，林丽看到后伤心地哭了。妈妈进来看到，帮她拿去给医生看。医生说半小时后去手术室清宫，接着会把胎儿拿去做病理检查，并给林丽做基因检测，寻找胎停的原因。

之前给他们安排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高兴却要求要有经验的医生。结果就换了个男医生做主治大夫。夫妻俩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意思再提换医生了。

妈妈安慰林丽，调养好再生一个健康的。让她别去想了，小产不能哭，对身体不好，也要做小月子的。

过了一会，林丽就去了手术室清宫。她进去时候看里面还有一个女生也在做手术。那个女生怀孕两个月了，是二胎，因为之前剖宫产，有疤痕，而这次怀孕着床在疤痕上，如果不处理，随着胎儿长大，可能会子宫破裂。那个女生很勇敢，她没有要求吸笑气，直接清宫。

林丽躺下后，护士长给她吸了笑气，她意识清醒，但是她感觉不到下体疼痛，只听到医生和护士说话的声音和金属仪器碰撞的声响。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觉两个腿都累了，在发抖。

这时医生说可以了，她才在护士和实习医生的搀扶下走下手术台。她很小心地走着，腿脚虚弱，一出来，妈妈就给她戴上了帽子，扶着她走回来病房。

妈妈也很心疼地落泪，爸爸在一旁沉默。爸爸说他回去给她做点吃的，到时候让高兴送过来。

她说不用了，让爸爸妈妈先回去休息，现在吃不下东西。这个医院有病人食堂，可以买吃的。她也没有胃口。父母不敢走开，虽然他们才坐了长途车过来。高兴帮林丽盖好了被子，她感觉冷，一直在发抖。

高兴等林丽睡着了，才带着爸妈先回去休息。但妈妈坚持要留下，高兴就和爸爸先回去了。到了饭点，高兴送来了瘦肉粥，是爸爸给她做的。

林丽艰难地吃了几口，就哇哇地吐。她发现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说有可能把笑气吸到胃里了，就有这个副作用。

连续好几天，林丽都吐到黄水要出来的感觉。她吃不下，但是很饿。医生组织了消化科的医生给她会诊，消化科主任给她按了下胃的附近，她就说胃脘那个位置胀痛。消化科主任给她开了胃苏颗粒，说如果吃了还吐，就做胃镜检查。

林丽吃了药也会吐出来。她想，不能这样，一定要吃东西，不然怎么能恢复呢。她决定用意志力来战胜这种感觉。不知道这样的肠胃反应会不会也与她当时悲伤的情绪有关。

有的人说人情绪低落或者抑郁的时候，肠胃会有反应。林丽逼着自己吃下粥，吐了又再吃，反复几次。就这样她把呕吐感终于压下去了。她的脸终于有了血色。

这天下午，他们单位的同事来看她了，是梁园总和萍姐。她们给她带了些滋补品和水果，还有一张天虹购物卡。林丽很感动她们会来看自己。梁园说这小脸都瘦了，没有血色，要好好调理下。把身体调理好，还会有宝宝的。林丽含着泪点点头。

她和梁总说出院后她还要休息一阵才能上班。梁总也理解，说小产是要好好调理一下，坐下月子。她让林丽先休一个月看看。公司对于这方面休假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工作方面的事情公司也会安排给其他人接手。

几天后，林丽就回家休息了。她一天天好起来，可以吃得下东西了。经过了40多天调理后，她比之前胖了五斤，脸圆了。妈妈一直鼓励她多吃点，身体才能恢复。

爸爸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高兴也跟着胖了一点。公司已经催她上班了。爸爸妈妈看她好的差不多了，也就赶着去北京了，妹妹快临盆了。

果然，爸爸妈妈刚刚赶到，妹妹已经发作了。她肚子疼了一天了。北京那边医院都是鼓励自然生产，孩子在8斤以下都要自己生产，除非难产。

听说妹妹疼了七八个小时，才生下来了7斤4两的小外甥。妹妹说她被撕裂了。但是医生说没关系，会恢复的。全家都沉浸在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冲淡了林丽流产给家人带来的忧伤。

林丽也很为妹妹高兴，她也很喜欢小外甥，看着视频觉得毛茸茸的很可爱，头发还很浓密，深得他们家的遗传。林丽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为了摆脱这种抑郁的情绪，她请假快45天的时候，就去上班了。她遇到同事打招呼，女生有的就会惋惜地安慰她。但是林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感觉每天上班下班，就好像行尸走肉一样，一想起来就会窒息。

有同事发现她的刘海比之前稀疏了些。她于是去了中医院看，调理一下。医生说这个是正常的，给了些调理气血的中药。她复查了b超，恢复还是挺好的，只是可能有些宫腔粘连。医生说可以三个月后尝试怀孕，如果怀不上再做宫腔镜。

林丽变得有些敏感，高兴拥抱她或者亲她，她会觉得罪恶感。她有些排斥亲热。晚上下班回到家，吃过饭，她就会在那里看电视，也不想出去走走，也不说话。到了十点半就去睡觉。他们俩变得话少起来。高兴也试图让她开心。他悄悄定了去三亚旅游的行程，希望五一出去走走，可以散散心。

在出发前一天收拾衣服的时候，林丽发现之前的衣服和裙子有的变得有些挤了，腰身变大了，她很怅然。高兴安慰说，现在这样挺好的，圆润有肉，看上去有福。

她没有说什么。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赶早班机去三亚，然而还有半小时起飞的时候，突然通知海航的飞机遇到航空管制，要延后飞，至于什么时候飞还未知。工作人员给大家发了吃的。大家耐心等了两个小时，到了九点多，终于起飞了。

到了三亚后，明媚的阳光，湛蓝的海水和新鲜的空气，林丽的心情一下子亮起来，她终于有笑容了。他们在三亚住的不是五星酒店而是在小区的民宿，可以做饭的那种。

他们去逛了当地的菜市场，自己买菜回来做饭。房子里有厨具和餐具。傍晚，他们一下楼，就是海，可以去游泳，非常惬意。

他们还去了槟榔河，当地的少数民族聚居的一个村，以前林丽做项目在那附近，比较熟那里。那个地方有稀有的山兰米酒。那个酒产量很少，因为山兰米很少。喝一小杯就可以睡上三个小时。

他们去看了村里的博物馆，还去村民家里摘椰子和芒果，非常有意思。这些欢乐的日子冲淡了夫妻俩的心伤。他们的感情也慢慢回复。夫妻俩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煎熬。

林丽真想一直这样，不用上班。但是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节日结束后，他们又开始上班。大半年后，林丽才慢慢疗愈自己，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出去玩，这样就不会让自己呆在家里瞎想。

终于又到了一年过年。这一年不容易。他们回去老家过年，但是林丽不想去参加高家的那些亲戚的聚会，他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估计又会催生。她就找借口说参加同学聚会应付过去。

公公婆婆还算开明，也不强迫她去。林丽结婚后还是很不适应。虽然爸爸妈妈家离公公婆婆家走路15分钟左右，但是老说回娘家，她担心婆婆会不高兴，会不会以为她想逃避做家务，而跑回去。她以前在家没有做过家务。

嫁过来后，每次回来，她就帮忙洗菜、洗碗，其他的就没有做。公公婆婆生活比较简单，家里没有太复杂的家务活。他们炒菜都是白水灼，用辣椒酱拌菜吃，比较少做很硬的菜。

她经常会吃不饱，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只能饿着，一回到自己父母家，她就会吃各种小吃。爸爸妈妈也会给她做。婆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有次高兴有些意见，说她不帮忙包粽子，老跑回家去和外甥玩。

外甥很喜欢她，刚刚在牙牙学语，特别好玩。妹妹他们把孩子留在爸爸妈妈身边，他们自己忙着上班。

不久，高兴在体检中发现肾积水严重了，他最近早上起来容易脸浮肿。医生说他的两个肾盏里都有石头，大概4厘米左右，要做微创手术取出来。

他们经过朋友介绍去了市里最有名泌尿外科，找到了程天医生做手术。医生说，他这个手术要全麻，分成两次做。第一次先做比较严重的右边，住院一周左右出院两周后，再回医院做左边的手术。

高兴的父母得知儿子要住院做手术，他们还问要不要过来帮忙？林丽当时想他们都70多岁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说他们能搞定。于是他们俩就自己安排了。

医生把高兴夫妻俩都叫进办公室，和他们说了手术可能的风险，让家属签署相关的同意书。林丽看到全麻的风险有可能醒不过来，还有微创手术中的风险可能会引起肾脏破裂、割肾等风险。

她被吓到了，问医生这个手术不是说是小手术吗？怎么还要签这么多文件，描述的还挺可怕。医生耐心地解释说，这个只是万一的风险，大概率不会发生。手术成功率95%以上。

高兴的手术被安排在晚上七点半，六点半他就被推进去了，说是注射麻醉药。林丽就在外面等候。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

她忐忑不安，心想高兴是个独子，如果有什么怎么和公公婆婆交代呢？婆婆也很担心，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林丽怕他们担心影响身体健康，婆婆心脏不太好。她就轻描淡写地说了下高兴的病情，希望他们不用太紧张。

林丽等到了七点，还没见到投影屏幕上显示高兴开始手术。她等到了快八点，才看到他开始手术了。手术室外面都是等候的家属。这个医院手术在一栋楼里，有几十个手术室。

她旁边坐着的一位阿姨，也在等着她女儿。阿姨说进去四五个小时了，她女儿84年的。之前工作很忙，有鼻窦炎，最近老是说鼻子不通畅，头痛。检查发现是鼻咽癌。

现在正在手术，刚刚护士才端出来切出来的组织，说还要病理检查。林丽听了，觉得很可怕，生命太脆弱了。过了一小时，这个阿姨的女儿终于被推出来了，还没醒过来，有护工帮忙推去病房了。阿姨眼眶红红的，林丽安慰她愿她女儿早日康复。

这个阿姨离开后，林丽一个人坐在阴森的走廊里等待。之前医生说手术大概两小时，如果顺利的话。现在过去快一个半小时了，加上麻醉的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她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观望。她听到一家人在那里痛哭。

林丽发现这是一大家子在医院外面等。护士端着一盘东西，说是摘除的子宫，旁边的就是异常的组织。林丽不敢看，她赶紧走去楼梯口那边，等到这家人哭哭啼啼推着病人走远了。

林丽才坐在手术室门口那里等。到了晚上十点半，这层手术室就剩下两台手术，其中一台听说已经做了十几个小时，是做脑部的手术。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高兴被推出来了，他还没醒过来。麻药劲还没有过。护工帮忙推回房间，林丽在后面担心地跟着，护士叮嘱她不要让他睡，要不停地叫他，让他醒过来。

到了病房，护士轻轻拍打高兴的脸，让他醒过来。这时他终于睁开迷糊的眼，有些意识不清地说好冷。房间里的空调已经关了。隔壁病床的男生也是才做完手术，他的老婆在照顾他，也是喊冷，他老婆在给他穿袜子。

隔壁病床的病人是割了一个肾，说肾萎缩了。他老婆说幸好他们前两年已经生了孩子。林丽也给高兴盖上被子。他慢慢苏醒了。他旁边还放着仪器监控心跳和血压。

护士交代她和隔壁床的老婆，说今天晚上不要睡太死，注意看仪器，如果心跳低于60，就告诉护士，让她们多和病人聊天。接着就给病人们打点滴，都是消炎的药水，和葡萄糖。说要打好几个小时。

林丽不敢睡，就在旁边和他聊天。隔壁病床也是这样。他们刚手术完还不能吃东西，要等放排气了，才能吃东西。第二天，高兴还是没有排气，隔壁病床已经排气了，在喝粥。

护士给支招，让她去中药店买一斤茴香，放到玻璃碗，加点热水，然后用微波炉加热几分钟，再倒入纱布，绑好，给高兴敷肚子。时不时帮他揉下肚子，让他尽快排气，就可以吃东西 。

高兴肚子都饿极了，他因为打了葡萄糖，才有点能量，但嘴唇苍白。林丽给他加热了三四次茴香敷肚子，他终于排气了。按护士说的，给他吃些流食。她去买了小米粥和白粥。结果高兴不喜欢吃小米粥，只吃了白粥。

次日，护士说可以给他吃点肉粥。就这样到了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