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他自己将自己冰封!
直到,一只兔子将洞口挖到他的脚下,一群饿狼嗅味而来。
砰!
冰雕炸裂,积雪纷飞,极重寒气凝滞虚空,使得每一片冰雪绽开的瞬间又向着他聚拢,完美的控制每一片冰雪落回原位。
饿狼被惊走,兔子也急忙封堵洞口。
但,他并没有再将自己冰封,一点一滴冰雪化成水,洗去他身上的狼狈,脏污。
只是那份疲倦,那份伤痛,是洗不去的。
平原风起,草海如浪,一步迈去,顺至木屋篱笆小院外。
于风之控,更盛从前!
“嘿!”
“呵……”
“死胖子,你让让我不行吗?”
弯刀少女刀法玄灵,又不失一股霸道刚强。可少女一刀刀缠头裹脑应接不暇,被对方凌厉剑势攻的无暇还击。
“啥,你叫我啥?”可用剑这位本来就胖,听了少女这话,攻击更猛,控剑之势偏转轻灵,速度又提升一倍于。
但这大胖墩没有伤害少女之意,每一剑都有偏差,却又不留空隙给少女还击的机会。
“啊,好大哥,金河哥,求求你饶了我吧,妹妹以后再也不那么叫你了。”少女气喘,惊叫着。
“呵呵,这还差不多,早就说叫你和娘学剑,你偏要练刀,打不过我了吧,哈哈哈……”胖子得意的很。
两人武斗立停,少女却退远了叫道:“哼,死胖子,还不是你境界比我高就欺负我,爹,我哥欺负人……”
少女连声哭腔,跑回屋里找她爹告状。
“我哪儿有欺负你……”大胖子也跑了回去。
不知是大意,还是怎么,这兄妹二人居然都没发现篱笆院门外的人。
木屋里,任朗给锦丽捏着肩,那手时不时就跑到胸脯上去捏一把,见到两个孩子跑来,任朗这才收敛。
可是一变脸,任朗就恨气说道:“不着调的小子,十几年才突破一次,现在还敢过来,来就来,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算怎么回事!”
“爹娘,你们给我评评理呀……”
金河银河在一旁吵闹,因为刚刚比武金河仗着境界高就欺负妹妹,银河实觉不服气。
要不是我还没到修炼合欢大道的年龄,怎么会卡在悟境醒神,到时候肯定不比你死胖子差。
“都别闹了,各回各屋看兵书战策去,晚上娘要考的。”锦丽呵斥,不容置疑眼神把金河银河逼退。
一转头,锦丽叹气道:“你那傻大儿啊,我的好女婿啊,这十几年,心境好不容易出现变化,他这次来恐怕就是来向我们求助,万一那句话我们说的不对,坏了他心境,可就完了。”
锦丽抬头看着任朗,此刻任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外面的人。
“唉,先出去看看再说吧,总不能就这么晾着啊!”任朗叹气,携手和锦丽走出木屋。
刚走出来,便看到江瑚大胡子垂胸,乱发蓬头,一身衣袍破烂,明显刚用水洗过,有些地方还湿着。
“来了也不进来,这都多久没给你爹娘请安了。”任朗问罪般的说道。
可是,江瑚冷漠站在院外,此刻的他冰封着自己的内心,眼无波澜,周身自然散发寒意。
他竟已悟得冰雪之道!
许久,江瑚开口说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这么下去,可我要离开这个道界,总不能随便再找个人修炼,我是不是该离开这里?”
任朗和锦丽许久没有说话,他们不是没话说,是因为他们不敢轻易开口,万一自己的一句话,被江瑚理解为另外一种意思,一种不好的想法,到时候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即便只是女婿,只是干儿子,可任朗和锦丽也一视同仁,不仅不会轻易误导别人,更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任。
世间还有几个这样的人啊?!
想了好久,任朗说道:“天大地大,你觉得你能去哪儿?”
“我不知道,但总有地方可以求得清净,可再这么下去,我会把我埋葬在这里。”江瑚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离开灵截和仇殷,永远不见,用时间冲淡怨念,冲淡仇恨。
江瑚想要自救,可他不能浪费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所以他来这里征求任朗和锦丽的建议。
仿佛是隔着时空对话,双方一言一语居然都要想很久。
任朗说道:“习武之人,先学武德,心中无德,武高成恶,心中无德,有武无武皆成恶。文人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人却忘了,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说道此处,任朗不多言,他是真的不敢再去诱导江瑚,只能告诉他这些,儿童学堂里最简单的道理。
可好久,江瑚自想,自己修得包容之道,自认包容不只是正,还有负。
可是这一次,他无法包容自己的恶,因心中恨,心中怨,作恶十余年,把那女人变得不成个人!
“我……我没那么大的德心德行,我做不到。”江瑚问自己的内心,忽然又生出另一种想法:“或许,死亡是最好的结束,我是不是该……”
“不该!”江瑚话没完,锦丽便突然一声低喝:“死亡是能够结束这一切,但那不是清净,也不是唯一的办法和结果。”
锦丽站出一步,剑皇霸气顶天立地,她宛如一柄神剑崛起,竖立在天地之间。
此刻,江瑚只觉自己无比渺小,面对剑皇锦丽,连死的意识都已生不出来。
瞬息间扼杀江瑚心中死念,但一时间锦丽也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了,恐怖气势压着江瑚的念头,目光逼视。
渐渐地,江瑚开始害怕,目光便要躲闪,变得软弱,甚至想要惟命是从。
察觉到江瑚异色,锦丽气势由盛而衰:“你想离开,寻找一个清静地方稳固自己的心境,可天地再大,你也被困在方寸之间。”
“你可知,我是如何入的小衍道境?”锦丽忽然提问,又自答道:“那年战场,关口一战,我身陷重围,本也觉无望逃生,在那方寸之地,我也想过死亡是最好的结束。”
“但那不是,死亡只是让我自己结束,可这个世界还在,世事还在,我死什么也不会改变,我活才改变了一切。”
“因此有了那一剑,直面兵戈杀出一条血路,也以这一剑倾覆天地!”
锦丽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江瑚说他的事,不得已说了这么一堆,看似无关紧要的废话。
紧紧的盯着江瑚面色变化,锦丽真怕这小子又想到别的什么,救都没法救他。
锦丽放慢语速,继续说道:“痛苦是必然的,煎熬着,承受着,但我们不仅仅只有痛苦……这么多年,你为了寻找大衍道境至强者回家乡救人,你一次一次踏着痛苦而行,难道此刻比你这些年的煎熬还要痛苦吗。”
“江瑚,你有目标,你有愿望,实现它,那些都是快乐的,对吗?”
只要能暂时救他一时,锦丽也是豁出去了,不管以后,只管现在。
“相比实现目标和愿望的快乐,你现在所承受的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你现在直面那些令你痛苦的事,和人,难道这能打倒你吗?”
江瑚沉默,因为他很痛苦,痛苦到想不起快乐是什么。
沉沦在痛苦中的人,是不会受到外界的事或人干扰的。
但更痛苦,会让痛苦的人更沉沦!
紧盯着江瑚面色阴沉变化,锦丽立刻说道:“你的妻子在等你回家,她们爱你,蝶珊必定在寻找你,她爱你,难道你想让她永远找不见你么,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那些女人们也在等你,她们无依无靠,她们需要你,她们爱你。你那失踪已久的亲生爹娘,他们更是爱你,你不能让他们失去你,我是你的干娘,也是你的岳母,你干爹也在这里,我们和他们一样爱你,有这么多这么多爱你,你也爱的人,就因为当前的痛苦,做错的事,你要放弃吗?”
“江瑚!”
锦丽突喝一声,顿时就把江瑚惊醒,两人对视着:“你确实没有那么强大,能够原谅伤害你的人,你也不需要那么强大的。”
“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痛苦的事已经过去了,接下来你要面对什么,那是你的选择,是继续回忆痛苦,是回忆着快乐的事向前走,是面对伤害过你的人不在报复,是停留在这里让爱你的人失去你,是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忘记过去,忘记所有,你只有你自己,还是为了完成你自己的目标和愿望继续努力,把所有爱你的人,你爱的人,都带会到你的身边来呢?”
不知不觉,锦丽一步一步走到江瑚身前,突然就把一个温暖的怀抱给了他,不在说什么。
冰雪的寒冷已融化,这个怀抱的到来,是一份新燃起的希望。
为了把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带回到身边,我为什么要沉沦在这里,因为痛苦,因为受到的伤害吗?
“可我没有那么,强大。”江瑚泪眼哽咽,就算不沉沦在这份痛苦中,他也看不见希望。
“傻孩子,干娘不是在你身边呢吗。”锦丽很有耐心,她等着江瑚用双手来拥抱自己。
每个父母都应该对自己的孩子多点耐心,因为你们有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的阅历。
可是你们的孩子,他们只有十年,二十年的阅历,作为他们的父母,如果连你都对自己孩子失去耐心,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呢!
父母们,你们是不是该想想自己,在你们的孩子因为犯错,因为学习,因为想法不同,因为要这要那,作为父母的你,能帮助你的孩子什么呢?
是不是在指责他们?
是不是在他们耳边唠叨个不停?
是不是在用恶毒的言语责骂?
有更甚者,是不是已经从裤腰上抽出了你的“七匹狼”,举起了你的“皮鞋”?
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你的孩子会学你,用同样的办法去对他们的孩子,一代代传,一代代学。
与其苛责,不如慢慢的聊。
与其争吵,不如平淡讨论。
与其寄予厚望,不如放走。
与其利用,不如不生。
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啊!
几十年的阅历,活了几十年还做不好一个父母,都被狗吃了吗!
像锦丽这般的母亲,能有几个?
也不知什么时候,任朗到了近前,也是一个怀抱:“江瑚,你还有我这个不靠谱的干爹呢。”
“姐夫,你还有我呢!”又是一个小小的怀抱,任银河什么时候跑来的。
“真肉麻,可我要是不抱,是不是太不合群了。”任金河在一旁,水缸腰挤了上来。
江瑚不冷了,不仅暖和,也被四个人抱的喘不过气来。就像冬日里紧紧裹在棉被里,又暖和又舒服。
终于,江瑚明白了,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有更多爱的人等着自己。
是释怀,是原谅,还是继续因为那些伤害而感到痛苦,都无所谓。
最正要的是,不能陷死在这里,不能自己把自己埋葬在这里。再痛苦的事情也不能埋葬我!
江瑚终于学会了真正意义上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