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见司马伦讨要衣服,当下爽朗一笑,道:“赵王爷,我不但要送你一件,还要送在座的各位大人每人一件,还请各位大人笑纳。”石崇说罢又是一击掌,便立时有数名婢女捧衣而出,将火烷布衣服送给席中众人。
司马伦接过一看,见是一件素色大氅,便赶忙将衣服披到身上左看右看。然后他突然站起身来,对那站在火盏旁的仆人吩咐道:“来来,你也用那火来烧我的衣服!”
石崇吓了一跳,忙止道:“老王爷,此衣是防身之用,不得已而用之,你万万不可以万金之体轻易来试。更何况此火烷布的衣服经火一烧,下次便防不得火了。”
“啊,一烧便防不得火了!那算了,我还是不试了。”司马伦这才悻悻作罢,重新坐回自己席位上。
石崇又道:“各位大人,自古水火不相容。此火烷布虽然防火,然而却是近不得水,入水则化。各位大人切记切记,万万不可交给下人浣洗!”
周信收下一件火烷大氅,用手一摸那衣料柔软异常,并且重量比寻常衣物重上不少,心中颇为惊奇。他见石崇神情之间颇为得意,便想到刚才仆人跌倒使石崇衣服着火之事,多半是故意演给众人看的,不然又哪来这样的巧合。只是石崇以身试火,也当真是胆识过人。
众人正自赏玩着火烷大氅,却听王敦嚷道:“石大人,俺在这都等到天黑了,怎么还不见绿珠姑娘出来?”
石崇笑道:“王驸马,你稍安勿躁,绿珠姑娘一会就会出来了。”
“要出来了,那好,让她快点啊,不然俺都要喝醉了!”王敦乐呵呵地应道。
周信听到绿珠要出来了,不由得莫名紧张起来,心扑通扑通快快地跳,鼻间也渐渐沁出细汗来。
陆机看出周信异常,便关切地问道:“不疑,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天气有点热……”周信赶忙掩饰道。
“热?现在天气已经入秋,这洛阳可比江东热多了。”陆机说完后轻轻一叹,又道,“不过话说起来,我来洛阳已有十年,都快记不起那江东的秋景是何模样了!”
周信正想着如何安抚陆机,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众人一片惊叹之声。他转头一看,只见在一群绛色胡服婢女簇拥下,身着一袭碧色轻纱的绿珠袅袅走来。
绿珠面罩薄纱,只露出秋水剪瞳的双眼,赤脚走到厅堂中央,对着众众款款施礼。即便只露出这一双眼睛,却也令得在座众人惊叹不已。
司马伦拍着双手嚷道:“美,真是美啊!要是把这面纱摘下来,那可就更好看了!”
婢女们将手中所持下瓶举起,将里面的象牙粉均匀倒在堂中央。绿珠迈着细步赤足走了过去,那象牙粉上却没有留下丝毫足迹。
刘琨赞道:“以前只听过汉宫赵飞燕身轻如燕,可作掌中舞。没想到绿珠姑娘更是轻如飞鸿,在这象牙粉上走过竟然不着痕迹。”
绿珠对着刘琨微微点头,似是感谢他的赞扬。继而乐曲唱起,绿珠一边翩翩起舞,一边轻展歌喉,唱道: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诀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一曲终了,堂里竟然悄然无声。片刻之后,众人如从大梦中醒来,齐齐抚掌叫好,堂中顿时掌声如雷。
贾谧击掌赞道:“此曲为何曲?以词以曲皆属上品,但最最妙的地方,偏偏是绿珠姑娘这样的佳人来唱。妙哉,妙哉!”
石崇忙答道:“回贾大人,此曲名为《明君》,是我据明君出塞之情所编的曲子。我又花了一个月时间,让绿珠姑娘用心习唱。今日众位大人相会于此,我这才让绿珠姑娘第一次吟唱,着实让众大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