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马鸣风萧萧,少年正扬刀 第二百零四章 风雨凄凄,亡者已矣(1 / 2)

对弈江山 染夕遥 3111 字 11个月前

入夜。

万籁寂静,白日的喧嚣消散的无影无踪。

杜恒站在院中,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一片漆黑,乌云遮月。

想是苍穹正在酝酿下一轮的风雨。

杜恒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晚风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他咒骂了几句,转头朝着苏凌房间望了几眼。

房门紧锁,连一丝缝隙都未曾露出,只有窗户上氤氲出一片昏黄的灯光,洒在窗台之上,缓缓的晕开。

杜恒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搞不明白,这家伙天天想些什么,自打从司空府回来,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内,也不让人进去,一脸不开心的模样,也不知是谁惹了他......唉......”

杜恒叹息着摇头,转身回到了灶房,将剩菜又热了一次,转身端了出来。

他来到苏凌门前,推了推们。

房门从里面插上了,推不开。杜恒无奈的摇了摇头唤道:“苏凌,你开开门,把自己锁里面,不吃饭也不说话,这是要干嘛!”

房门内传来苏凌无精打采的声音道:“你有什么事情......”

杜恒先是一愣,随即嚷道:“饭食都给你热了八遍了,你好歹让我送进去,你吃两口啊......”

半晌,房中苏凌的声音再度传来道:“不吃......不饿.....不开门!”

“我......”杜恒瞪大了牛眼,却也没辙,只得咒骂了几句道:“行,你就自己饿死在屋里吧,没人管你......”

他虽这样说着,还是把饭食放在了门口,这才叹息着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待他走了好久,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苏凌站在房门前,眉头微蹙,一脸的凝重,抬头看了眼天,觉着似乎快要下雨了。

他又摇头叹息一阵,低头看到盛着饭食的托盘放在门口。

托盘内,一碗白粥,两碟咸菜,一张粟米饼。

苏凌知道这是杜恒怕自己会饿,所以将这些饭食放在了门口。

他叹息了几声,这才收拾心情,摇了摇头,躬身端了盛着饭食的托盘,转身进了屋,将托盘放在桌案上,回身又将房门插死。

插房门的一一瞬间,外面冷风呼啸,彤云翻滚,树枝摇晃作响。

苏凌忽然觉得浑身冷意袭来。

使劲的关好门。

外面的冷风人间,被这道紧锁的门隔绝。

只有这间屋子,用温暖昏黄的灯光抚慰着自己。

吃点吧......人总还得吃饭不是。

苏凌不去管那两碟咸菜,只将那碗白粥端了起来,用勺子盛了一勺,朝自己的嘴里塞去。

往日的白粥香气四溢,杜恒熬粥的功夫更是一绝。

可是今日他吃到嘴里,竟是满嘴苦涩。

苏凌强迫自己将白粥咽下去,更是觉得肠肚皆苦。

他索性不管这些,只埋头吃粥,手上的勺子盛了一满勺又一满勺的白粥。

苏凌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埋着头,一勺接着一勺的往嘴里塞,动作越来越快,仿佛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与吃无关。

直到满嘴被白粥填了个满满当当。

他忽的怔怔停下。

白粥微微的顺着嘴角流出。

他似乎浑然不觉,连擦都不去擦一下。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刚刚停止,整个肩膀便开始不住的抖动起来。

再抬起头的一刹那。

泪水轰然而下。满脸清泪。

他就像无助的孩子,无声无息的流泪,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不去擦拭,任泪水流着,一点一滴的流进盛着白粥的碗中。

他就这样,无声流泪。

满眼悲哀、无奈和破碎的忧伤。

甚至还有一丝丝愤怒。

粥中掺杂了泪水。

却是吃不成了。

他这才缓缓的将碗放下。

看向跳动的灯光,泪眼迷蒙。

他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在司空府发生的一切。

那是他悲哀的源头。

他尽力了,尽力争辩,尽力维护,甚至于恳求和威胁。

连不做将兵长史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只有一个目的,诗谪仙李知白无罪。

他恳求司空萧元彻,不要处死李知白。

那个谪仙风骨的诗文大家。

可是,萧元彻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怒斥苏凌全然不顾大局,是不成熟的表现,幼稚到可笑。

苏凌不明白。

一点也想不明白。

救无辜的生命,与大局和不成熟有半点的关系么

更何况,所救之人还是在关键时刻,仗义直言,只为自己追求纯粹文章的风骨大家——李知白!

是不是所谓上位者,稍微有人不合他意一点,他便容不下

是不是所谓上位者,为了自己所谓的大局利益,便可不管不顾的杀一个无辜的人无论这个人是无辜百姓,亦或者文章大家

权利,使人冷血而疯狂!

天下的的上位者都是如此么

他几乎和萧元彻纠缠到撕破脸的边缘了。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上位者。

他执拗不过这个向来标榜杀伐决断的上位者。

他一遍一遍的回想眼看情势失控,郭白衣急忙的冲他使眼色,更不管不顾的打圆场,将说到绝路的话拉回来。

然后自己被郭白衣死命的拉出司空府。

他亦曾问他,白衣大哥,李知白何罪之有他不过是个一心钻研诗文的大家。

他不曾屈服于天子的命令,亦不曾屈服于司空的权势。

他真的只是跟随自己的内心,讲了自己该说的话。

他在龙煌诗会的最后一刻,还是遵守了自己的本心,选了苏凌的诗文为魁首。

他遵从了自己的风骨!

可是正因为此。

天子不容他!清流不容他!司空亦不容他!

这个天下,就是这么的荒唐。

保持本心,不可!

一心做文章学问,不可!

不趋炎附势,不折风骨,亦不可!

站队,必须站队,还要站好队,选好主子,只有这样才可以苟活!

荒唐么荒唐!

不荒唐么世人不都是如此,何来荒唐

苏凌两只手不住的颤抖,使劲的攥在一起,久久的不能平静......

............

夜深。

太尉杨府。

所有人都已经睡去了。

只有府内最后面的书房仍旧闪着微光。

杨文先。大晋太尉,正一个人独坐在桌案之前,望着跳动的灯焰,一脸的凄凉和悲哀。

杨氏,大晋望族名阀。

历经四代,先人们前赴后继,自己这第五代杨氏门阀的族长更是苦心孤诣,战战兢兢,不结党、不营私,不站队,保持一颗不争之心。

终于杨氏几经风雨,在自己的手上终成屹立龙台的举足轻重的大族。

他自以为自己不站队,敬天子,远朝党。杨氏一族便可世代平安永存。

可是他还是败了。

龙煌天崩的那一刻,他杨文先,和他身后的整个家族,一败涂地。

杨文先手中举着一面铜镜。

他缓缓的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

皱纹堆累,白发如霜。

“终究还是老了啊......或许自己选择主动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吧......”杨文先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声音凄哀。

可是,真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他走了却是一了百了。

可他年岁正好的儿子杨恕祖怎么办

他身后的整个杨氏家族的命运又该怎么办

杨文先啊杨文先,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么

忽的,他面如死灰的眼神之中,那股熄灭多时的希望之火,在一瞬间莫名的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