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老师在返校前,特意来瑟镇看望王昊。
那天是连绵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拜老师没有穿平时常穿的工装搭配着厚棉袄,而是像大部分维吾尔族绅士一样,身着呢子大衣搭配着英式羊毛帽,领口处还围着一层卡其色围脖。
“先生,您手上还差一支文明棍。”王昊比画着,“老高的拐棍我觉得刚刚好。”
“你们就这么盼着我早日拄上拐棍么?”拜老师冷冷道,而后迟疑片刻,语气便是一沉,“你们真的不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么?还有两周不到就放寒假了噻,到时候师大嘛也关闭了撒……”
“站好最后一班岗吧,这几天正好把东西都交代好。”王昊低下头。
这几日来,他除了上课外,便是和即将接替自己的教研主任以及赵红强和宋功山几人交接工作安排。
虽然新任的教研主任再三保证自己会将之前的复习计划延续下去,但王昊还是担心他们能否很好地把握住学生的心理。
有时候,决定学生考场发挥的,往往是心态而不是学习水平。
拜老师想了想,又说:“行吧,你是领队嘛,你做决定。但切忌不能过火,也不能不听从安排。”
“我知道。”王昊点点头……
拜老师是在吃完午饭后,就搭车回去了。
这顿午饭二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拜老师忍不住向王昊透露明年或许再没有支教安排时,王昊才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
“你,好自为之吧。”拜老师迟疑了好一会,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好起身拍了拍王昊的肩膀,“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甚至比前十年的工作都要多撒……”
“毕竟我们是最后一班岗嘛。”王昊笑道。
“那就站好这最后一班岗,不要留下遗憾。”
这是拜老师最后和王昊说的话,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即便王昊执意要送他上车,拜老师也只是摇摇头,做了个勿送的手势。
几天后,当天气预报宣布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已经侵入南疆时,鹿首各所中学宣布开始放寒假。
王昊领着尚未离开的支教队员们,顶着严寒来到鹿首车站,踏上北归的列车。
临上车前,杨家明提议大家可以拍一张合影,权当纪念。
大家于是都放下了手上的行李,在月台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拍下了他们唯一也是最后一张鹿首的合影。
“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吧?”列车缓缓驶出站台时,对铺的陈韵欣忽然问了一句。
她眼眶通红,只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同热依拉他们分别时,哭了一次。
离别之际,最害怕的并不是说再见,而是问对方还会不会回来等类似的话。
“想回来,啥时候都能回来。”王昊冰冷的答复打破了死寂的车厢,却似石沉大海般,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王昊索性也将目光放在了车窗外,最后再看一眼那些他曾熟悉或陌生的建筑物。
来时南风习习,去时北风依依。从山那边吹来的风,在此停留片刻后,又将重新踏上旅程,历经循环,再重新回到此地……
同样,王昊也相信他们会再回来,正如最后一课时,他站在讲台上,再次让学生们吟诵那首名为《短暂的相会》中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