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乘坐的航班准时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
刚出VIp通道,夜风便裹挟着北方特有的凛冽扑面而来,带着南方没有的干冷,让他下意识拢了拢风衣衣领。
他步伐稳健地穿过人群,长腿一迈便已经走到等候的专车旁,司机原本想迎上去接过他的行李箱,却被他抬手拒绝。
他向来习惯独立,哪怕是这些小事,也不喜欢假手于人。
坐进车里,他闭目短暂养神,脑海里仍在快速回顾台湾这趟行程。
几个重要的商务谈判、关键合约的签订、合作方的态度……所有细节都被他一一过滤、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放下心思,让自己稍微松懈下来。
这一趟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可以暂时脱离工作,进入一年中最短暂的休息模式。
车子稳稳停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门口,魏昭下车回到自己的公寓,熟练地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径直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着旅途的疲惫,他靠在大理石墙面上,闭着眼缓了几分钟,等到精神彻底调整过来,才走出浴室,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
接下来的几天,他要回到父母在京郊的别墅,按照往年的惯例,从小年夜到除夕,全家人都会住在一起。
他对这种形式上的团聚不算热衷,但也没有抗拒的必要。
反正,他在魏家一向是个合格的执行者,不多问,也不多做,家族的传统是什么,他便照做什么。
拿起车钥匙,他开车驶向别墅。
然而,刚踏进家门,他的动作顿住了。
家里静得过分。
别墅里一向人来人往,年节将至,往年这个时候,佣人们应该忙着擦拭水晶吊灯、做清洁、摆放新鲜花艺、装饰客厅、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厨房里应当充满浓郁的汤底香味,甚至林妈还会站在楼梯口催促他早点回家陪家人。
可现在,偌大的别墅里,连林妈都不见了。
林妈是母亲最信任的家务主管,连她都不在,简直不像是魏家该有的画风。
他将行李箱推到玄关边,走进客厅,只见父亲魏凌峰坐在壁炉旁看报,母亲邵云慧则端着一杯伯爵茶,修长的手指轻轻搅拌着茶汤,显得格外悠闲。
“你们把工人全都辞了吗?”魏昭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母亲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当然不是。只是放他们回家过年了。”
魏昭皱了皱眉。
魏家一向讲究礼数,年节期间家里总是人来人往,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冷冷清清?
“那这几天家里的事务怎么办?”他问。
“我们自己来。”邵云慧放下茶杯,神色淡然。
魏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自己来?
他母亲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妇,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这些凡俗琐事了?
从他记事起,母亲的世界里除了钢琴和艺术,没有任何生活烟火的痕迹。
他正想着,就听邵云慧接着道:“william,工人们都放假了,户外的泳池要麻烦你和你爸爸一起清理了。”
魏昭:“……”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途飞行太累,产生了幻听。
母亲居然要他去……清理泳池?
他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父亲,魏凌峰翻了翻报纸,头都没抬,显然默认了妻子的安排。
魏昭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是认真的?”
“当然。”邵云慧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不错”一样,“你们男人总该做点力气活。”
魏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寻找逻辑。
但母亲的态度分明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母亲那云淡风轻的神情,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预感——如果他再多问一句“为什么”,母亲大概率会回答:“这是家庭凝聚力的体现。”
魏昭捏了捏眉心,决定放弃挣扎。
“行吧。”他淡淡道。
反正,不管母亲今天是发了什么奇怪的慈母心,或者是突然对生活产生了实验性质的兴趣,这几天他就在这陪着过年,也就罢了。
只是……如果清理泳池只是个开端,那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更离谱的任务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魏昭微微眯起眼,预感到未来几天不会太平静。
魏昭从来没做过清理泳池这种琐事,但他天生是个对任何事都能迅速上手并做到极致的人。
换作别人,可能要折腾半天,但他仅仅思考了一遍流程,便井然有序地开始工作。
冬日的阳光稀薄,投在水面上泛起粼粼光点。
他挽起衬衫袖子,动作利落地清理落叶、擦拭池壁,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回房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才下楼。
刚走到客厅,他便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身旁多了一位年轻的女孩,正在与她闲谈。
魏昭脚步微顿,目光扫过女孩的神态和着装,便已经猜到七八分。
——这大概是一次相亲,而他事先毫不知情。
“william,过来。”邵云慧优雅地招手,眼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魏昭走上前,微微颔首,“母亲。”
邵云慧端起茶杯,随意地介绍道:“这是季阿姨的侄女,季珏,Jessica。”
她话音未落,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绘画天赋没有继承你外公,倒是你比较像他,对绘画很有兴趣。Jessica是ENSbA(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毕业的,你们应该会有很多话题。”
魏昭闻言,心下了然。
他母亲一向讲究章法,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安排一个女孩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连“共同话题”都提前铺垫好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甚至怀疑,所谓的“清理泳池”只是个铺垫,目的不过是测试他的服从性。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厌烦。
不过,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习惯了克制,即便心里再不耐烦,脸上依旧淡定从容,礼貌地朝对方伸出手:“季小姐,你好。”
季珏站起身,笑意恰到好处地扬起,“你好,william,你可以叫我小珏,或者Jessi。”
她语气自然大方,没有过分热络,也没有矫揉造作的生疏感,显然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她随即转头对邵云慧笑道:“邵阿姨,我一直很喜欢邵老先生的画,大学时去英国旅行,还特意去过他的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