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在这刺眼的光亮中眯了下眼。
那刀光立刻以比拔出时更快的速度收了回去,发出“锵”一声杂音,连带着对方语无伦次的赔罪。
“蠢货。”陈皮冷声斥了一句。
却没有更多了,他脚下停也未停,迎着被方才动静惊起的一片注目,旁若无人地走过院子。
门口的人惶恐之余,却也明白这是不追究的意思,暗自为自己松了口气。
当然,他不明白的是,那并非此处新任当家的宽容大度。
陈皮只是对他们不屑一顾,没太多期望。
更明白,不过几天时间,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是这群人对他还算心服的结果,没法过度苛刻要求了。
一边慢吞吞上着楼梯,陈皮在心里一边计算着,明天抽出手来,怎么折腾这群人。
这几天他的脑子总是如此,被各式各样想法填得很满,满到快要溢出来,这难免会让人有点疲惫厌烦。
但正是他此刻所需要的。
三楼的轮廓渐渐在视线中浮现而出。
这是属于他的地盘,不准旁人上来。
于是现在正处于一片意料之中的漆黑。
陈皮现在几乎摸着黑在走了,但也只是脚下有些倦怠似的拖沓,每一步都不曾错位,精准地踩稳了台阶。
上到最后一阶时,天边一道冷厉电芒乍然亮起,瞬间慑得天地一静。
紧随着是滚滚雷声。
雨势眨眼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蓑衣上。
在电闪雷鸣之中,陈皮不由脚下一停。
一道属于青年的人影,静默着伫立在檐下。
没有动摇,没有声音,也几乎听不到呼吸。
若非雨水打在他身上,是无声渗入衣料而非噼啪激起,怕是会让人以为,这只是无知无觉的一尊石雕。
然而到底不是真的石雕,在陈皮看去时,便察觉那道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
视线无声。
陈皮却觉得,像是有块无形的石头,砰然一下撞到了自己胸口上。
但怔愣只是刹那,很快,他没什么表情地摘下沉重蓑笠,揉着耳朵,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就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推门而入后,蓦地感觉到对方跟了进来。
他点亮半根蜡烛,没有回头,只朝烛光中那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低低笑了一声。
“师傅,追到这里来,是打算抓我去警察局吗?”
张从宣沉默了下,缓缓摇头。
“不是,”他在雨声中开口,因沉默许久而嗓音微哑,“离家出走的小事,就不麻烦警察局插手吧。”
没给他回避不谈的机会,陈皮单刀直入:“你见过那些尸体了。”
“……嗯,”张从宣看着他,语气和表情都很平淡,“看得出来,他们先动的手,你是正当自卫。”
陈皮听得“哈”了一声。
“没错,他们是追着我来的,”说着,他觉得有趣一样,嘴角上扬些许,“杀掉黄葵,我的富贵果然就来了,他们好像都觉得我还挺值钱呢……”
张从宣摇头:“你跟他们不是一路。”
“是啊,他们连黄葵都不如。”陈皮又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转开眼睛。
“你看到了,然后我就收了他们的人,拿了他们的地盘……其实这里挺不错。”
“小皮……”青年终于叹了口气。
“——打住!”陈皮咂舌,没去听后面的话,干脆道,“师傅,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跟着张启山打个下手,或者做个秀才?或者老老实实做个生意?”
“你看,这是我给自己挑的路,我可不是什么松柏竹梅的老实木头,我就是天生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跟你这种金贵人物也不是一路……”
他说的很是流畅,显然这话早在脑子里转了几天。
只是没等说完,对方突兀开口,打断了他的侃侃而谈。
“金贵人物?”张从宣本心情沉重,此时愕然之余,也一阵无奈。
“小皮,你以为,我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