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竹帘滤去暑气,太子妃亲自推过一盏越窑秘色瓷盏。
江瑾安接过茶盏,对着太子妃微微颔首,“当日婚宴之上,多谢太子妃娘娘仗义执言。”
太子妃掩唇轻笑,鬓边累丝金凤钗的流苏轻晃:“不及江夫人当庭风骨。”
她顿了顿,又道,“说起来,程家那位新上任的考功司主事,今儿刚上任就给谢家公子气的够呛,非要给人换什么金镶玉的腰牌?”
闻怀璋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兴味,“可不是?本宫听说,谢家三房上月往幽州送了十二车粮草,十五日暴雨冲毁官道,偏他们的商队能日行百里。”
太子妃将青瓷小碟推至案中,糖渍梅子泛着琥珀光泽,“这谢家,手伸的可真够长的。”
铜壶滴漏的声音在静谧的偏殿内格外清晰,太子妃识趣退下,起身时杏色裙裾拂过青砖,留下淡淡零陵香,转瞬即逝。
闻怀璋看向江瑾安,轻叹一声:“瑾安,你也看到了,父皇如今……是愈发昏聩了。今日这旨意,是要烧了定国公府的百年基业给靖王府陪葬。”
江瑾安望着竹帘外渐暗的天光,眼神晦暗不明,“三司会审的折子此刻该到通政司了。”
闻怀璋怔了怔,忽地笑出声:“都尉司如今倒成了刑部的狗。”
江瑾安将茶盏中残余的茶汤泼进一旁的香炉里,滋啦一声腾起一阵白雾,“时辰不早,该去接夫人了。”
……
江瑾安快马加鞭赶到善缘寺时,暮色四合,山风带着几分凉意。
沈静姝依旧跪坐在禅房前的青石板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截断裂的银簪和一段红绳。
“圣旨已下。”他抬手拂去她发间飘落的花,织金蟒纹袖口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靖王纳妃之事作罢。”
沈静姝猛地攥住他腰间玉带,“那文茵姐姐……”
她话音未落,禅房内突然传来“啪”的一声,那是木鱼被敲错时发出的脆响。
江瑾安扣住她颤抖的腕子将人带进怀中,檀香混着他衣襟上的龙涎香,让她焦躁的心绪稍稍安定,“陛下赐顾二黄金百两。”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骤然睁大的眼睛,“御史台明日就该参定国公教子无方了。”
“捧杀?”沈静姝指尖掐进他臂膀,忽又松开手退后半步,“顾长忆还在府里呕血,他们竟连……”
这皇宫里的人,心都是黑的吗?
“夫人。”江瑾安突然抬高声量,打断她的话,“陛下说顾二情深义重——”
沈静姝明白了什么,转身抬脚踹向门板,力道大的惊人,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姐姐听见了吗?顾长忆日后名声尽毁,你若再不出来……”
“夫人慎言。”江瑾安突然捂住她的嘴,“御史台的人正在山门外抄录香客名录呢。”
沈静姝还要再问,却被江瑾安扣着腰肢掠上院墙,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暗红色的暮色中,他低沉而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可瞧见了?定国公府的牡丹,果然是要染血才开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