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晋独坐轩窗下,手捧一卷《盐铁论》,正读到“笼天下盐铁诸利”一句。
“圣上口谕——”
傅子晋闻声抬眼,正巧瞥见内侍衣摆上沾着的几点嫩黄的槐花蕊,格外醒目。
他放下书卷,起身整理衣衫,跪拜时广袖拂过青砖,恰好掩住唇角冷笑。
“……着傅子晋入都尉司,协助江都尉查案,钦此。”
傅子晋叩首时,目光落在了内侍腰间晃动的腰牌上——那是可以自由出入诏狱的凭证。
他垂眸掩去眼底暗芒,再抬头时,已又是旁人眼中那个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傅家公子。
“臣,叩谢天恩。”
内侍宣读完口谕,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傅公子好造化,咱家在此恭喜了。”
“有劳公公。”
内侍离开后,庭院中原本聒噪的蝉鸣也突然停歇,只余下满地细碎的槐花。
傅子晋捻起一片槐花起身,又重新拿起那本《盐铁论》,继续看了起来。
五日之期转眼只剩下最后一日,昨儿个沈静姝与江瑾安商议过后,今早又去了善缘寺。
善缘寺的雨总是裹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禅香。
沈静姝再次来到这里,求见净尘。
小沙弥将她引至禅房外便退下。
沈静姝独自一人立在禅房外,看檐角铜铃在雨中晃,听屋内木鱼声响。
站了良久,才终于开口:“文茵姐姐,是我,静姝。”
木鱼声止,屋内传来文茵清冷如水的声音:“施主请回,贫尼已入空门,不见红尘客。”
沈静姝心尖一颤,有些刺痛,“……我知道你心中有苦,但有些尘缘俗事,总需要有个结果。顾长忆他……”
“施主不必多言。”文茵打断了她的话,“前尘往事,皆已成空。贫尼与顾施主,再无瓜葛。”
沈静姝沉默片刻,不知是水气还是什么打湿了眼睫,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文茵姐姐,你当真不后悔?”
屋内传来一声轻叹:“此生已矣,何谈悔否。”
沈静姝攥紧袖中染血的断簪,“文茵姐姐,他说若见不到你,明日便抬棺去撞靖王府的喜轿。黄泉碧落,也要与你同行。”
经卷坠地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许久,久到沈静姝以为文茵不会再开口时,门缝飘出半截褪色的红绳,落在了沈静姝脚边。
文茵的声音伴着木鱼声又起。
“贫尼法号净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