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仁弓着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寰锦,那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与洞察。
瞧着顾寰锦此刻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噙着的似有若无的浅笑,眼眸中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他心里明镜似的,知晓这姑娘心底依旧窝着一团火呢,那火气,怕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岂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厚礼就能轻易扑灭的。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呐,老爷就像把这亲生闺女忘在了凭澜苑的角落里,月例银子时常短缺,吃食用度也处处透着寒酸,逢年过节,别家小姐绫罗绸缎加身,珠翠环绕,顾寰锦却只能守着旧衣,看着冷清清的庭院,形单影只。
这般长久的亏待,任是脾性再好、性子再温顺的人,心窝里也得被扎出千疮百孔,憋闷着一肚子委屈和怨愤,又岂是轻易能释怀的?
顾仁想到此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脸上满是无奈与同情之色,不自觉地,一声长叹从嗓子眼儿里溢出,那声“哎”字,拖得老长,像是要把对顾寰锦这些年遭遇的惋惜、对老爷行事的不解,统统裹挟在里头。
他直起腰,冲着身后一众还候着的随从挥了挥手,那动作里透着几分颓唐与无力,脚步拖沓地领头往外走去,每一步都似带着铅块,沉甸甸的。
随从们鱼贯跟在其后,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凭澜苑又渐渐恢复了静谧,只余顾寰锦依旧站在原地,逗弄着画眉,仿若周遭的一切纷扰,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梦,而她,仍被困于自己那方清冷又倔强的天地之中,往昔的委屈与此刻的疑惑,都被她悄然藏在了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下。
待顾仁带着那一众随从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出,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凭澜苑曲折的回廊尽头,静谧仿若一层轻柔的纱幔,缓缓地重新笼罩住这座庭院。
顾寰锦原本那副清冷疏离、仿若置身事外的模样瞬间如冰雪消融,灵动鲜活的神色迅速爬上她的面庞,恰似春日暖阳驱散阴霾,整个人都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她莲步轻移,裙摆翩跹如蝶,径直走向放置礼盒的桌案,玉手轻扬,掀开那盒沉甸甸银子的盖子,刹那间,白花花的银锭在屋内光晕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顾寰锦柳眉弯弯,美目顾盼间满是盈盈笑意,素手从中轻巧地拈起两锭银子,那动作行云流水,恰似春日里拈花的仙子,优雅且随性。
她转身,面向一旁早已满脸惊喜、眼眸中透着热切与期待的桃儿和钱婆子,脆生生地开口,声音里满是亲昵与豪爽:“诺,你俩一人一块!以后跟着你家小姐我,保证不吃亏”
说着,便将银子分别递到二人手中,那银锭触手温凉,却烫得二人的心热乎乎的。
桃儿年纪小,性子活泼跳脱,此刻激动得小脸通红,双手接过银子,紧紧攥在胸前,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眼眸亮晶晶的,满是对自家小姐的崇拜与感激,连声道:“小姐,谢您赏赐!”
钱婆子到底年长沉稳些,虽同样难掩心头喜悦,却还是微微颤着手,恭敬地接过银子,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笑意,嘴里念叨着:“哎哟,多谢小姐,往后呐,老奴定是死心塌地跟着您,赴汤蹈火都不带含糊的!”
顾寰锦嘴角上扬,梨涡浅现,满是自信与洒脱地摆摆手,说道:“跟着你家小姐我,保准不让你俩吃亏!
往后啊,好处还多着呢,咱在这凭澜苑虽说平日里冷清了些,可好日子呀,总归是要来咯,只要咱们齐心,啥风浪扛不过去。”
说罢,她双手叉腰,昂首而立,眼眸中闪烁着熠熠光芒,恰似一位即将扬帆出征的将领,周身散发着无畏与果敢,那模样,任谁见了,都能真切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坚韧与豪情,也让人坚信,这凭澜苑往后的日子,定会在她的操持下,焕发出别样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