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凝视着萧砚，嘴唇微张又合上，心中千言万语如乱麻般纠结，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这般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萧砚似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平日里那玩世不恭的面容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认真与专注，轻声说道：“想问什么便问吧，不必如此踌躇。”

我微微垂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他……可曾有消息传来？”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萧砚双手抱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缓声说道：“据探子来报，顾穆声在听闻你去世的消息时，整个人仿佛瞬间陷入了癫狂，不顾一切地执意要回京奔丧。彼时两军对峙，战况胶着，他的副将们深知局势危急，怎能任由主帅在此时离去，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打晕过去，强行留下。以他那执拗的性子，如今想必是在星夜兼程地赶回来的路上。”

听到这些话，我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这样便能抑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良久，我缓缓松开双手，掌心已留下深深的指甲印，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罢了，我们今日便离开吧。他若回来了，这周遭定会戒备森严，我们便多一分危险。你为我已经付出太多，停留太久，我怎能再让你和你的人陷入险境之中，继续为我冒险。”

每一个字从口中说出，都像是在心头划下一道伤痕。曾经与顾穆声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与泪水、甜蜜与苦涩，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又只能被我狠狠压下。我知道，从“假死”脱身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便已是阴阳两隔，过往的情分，无论多么深厚，都只能化作风中的一缕叹息。

而萧砚，这个在我生命中意外闯入的人，却在此时给予了我最坚实的依靠和保护。他本可置身事外，却因着一份复杂的情谊，陪着我在这危险的边缘徘徊。我心中既有感激，亦有愧疚……

“好，那你收拾收拾，晚些我们便启程。”我轻声应道，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萧砚的安排。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沉稳又带着几分洒脱。

行至门口，萧砚却突兀地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身形一转，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对了，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那语气就像我们相识多年的老友，带着毫不客气的直白和坦率。话语落下，他便头也不回地伸手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人在屋内，面对着他离去后那扇轻轻晃动的门，怔愣了片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对他的话感到哭笑不得。难看吗？我不禁在心底反问自己，带着一丝好奇和不服气，拖着有些虚弱的身子缓缓走到桌子前。桌上的镜子映出了我的面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嘴角，挤出一个微笑。然而，镜中的景象却让我瞬间愣住了。

只见那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也干裂起皮，没有一丝生气。而那努力挤出来的笑容，在这惨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仿佛是从黑暗中挣扎而出的幽灵，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赶忙慌乱地坐回到床边，双手紧紧揪着被子，试图从那一丝温暖中寻得些许安慰。

回想起往昔，自己也曾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在那繁华的世间周旋，有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如今，一场变故，却让我变得这般憔悴不堪，宛如脱了一层皮，连一个简单的笑容都失去了曾经的光彩。这副模样，莫说是他人，怕是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和害怕。

但我深知，过去的已然过去，如今我已踏上了一条与往昔截然不同的道路。晚些时候，我便要随着萧砚启程，去往一个全新的地方，那里或许藏着我新的生机与希望。我必须振作起来，重新找回那个坚强自信的自己，哪怕我所剩的日子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