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当然看见了,有个留长头发的干瘦男人,像个汉奸似的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掏出个破手机蹲在人群中打电话呢。
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家别吵嚷了,听我说两句话。”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打电话的干瘦男人还在继续,“……嗯,对,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那就是他了……”
电话打到这儿他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但那又如何,已经确定了孟阳的身份,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了。
刚把手机揣进腰包里站起身,就听到孟阳高声说道:“我就是孟阳,你们要找的孟干部!”
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工具的村民们都愣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那正好,俺们就想知道,没钱没粮交统筹,你凭啥就要牵俺们的牛、扒俺们的房子?”
“是啊,你凭啥呀?今天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另一人帮腔说道。
“对,他不让俺们活,俺们也别让他活!”
孟阳用眼角扫过去,打头说话好像来自刚才打电话那人附近,但人很多,他也确定不了是哪个说的,只好集中精力应对人前提前的问题。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孟阳从五岁那年来到永宁,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从来没见外过,算得上是自己人吧?可你们说的这两样事情,能是自己人干得出来的吗?我到清河乡只是来了解情况,并没有催收统筹的工作任务。”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但他说得异常认真,声音宏亮,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别人不信。
他这算是一种策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村民们硬刚,只能先迂回了解情况,然后再说。
村民身上那种要暴发出来的气势马上就减弱了,有的仍旧看着孟阳,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已经低声跟身边的说着话,还有好几个都看向长得跟汉奸似的干瘦男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就在孟阳以为稳住了局势的时候,不合适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对,大伙别听他瞎掰,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家亲戚在农业局,要不我咋能知道呢?他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稳住大伙,等大伙都散了,他就该挨家挨户动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是外围人群中的一个人说的,让原本有点儿相信孟阳的村民们马上就动摇了,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也难怪,这一位说亲戚在县农业工作,这就让他的话比较有服力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外围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看他人手都准备好了,听说乡政府那边正集合联防队员呢,你们要是不能摁住他,就等着让他牵牛扒房子吧。”
这就典型的带节奏了。
围在最里圈的那三十多人立刻都对孟阳怒目而视了,顶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甚至都已经跃跃欲试地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孟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声说道:“你们大家有谁知道统筹是干啥用的?我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三提五统都是给你们自己村里和乡里用的,修路、打井、照顾五保户、给你们村干部、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开工资用的,跟县里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你们村里和乡里自己的事情,你们说我作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多闲来这里搞催收工作?”
话说得稍有一点儿绕,但是村民们都听明白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统筹是用在哪儿的,本来是挺有说服力的,可不知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一个搞破鞋的人说的话能信得着吗?”
人群当即“轰”的一下,像是开锅了一样,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用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孟阳。
那个干瘦男人马上就抓住了机会,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一把尖镐,挤到最前面,奔着孟阳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你这个骗子,是拿我们老百姓不识数吗?我们今天先修理你一顿再讲道理!”
他这一行动,立刻就引起了羊群效应,身后跟上来六七个人,手里都举着各种工具,一齐往孟阳这边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