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平阳郡仁和堂的后院里,虽然也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却掩不住那一丝冷清与沉闷,与年节的欢快氛围格格不入。
隔扇围出的小小暖阁内,铜盆里的炭火通红,噼啪作响,持续散发着浓浓的暖意。
一个小巧的铜壶正坐在炭火上,水泡翻滚,发出咕噜噜的轻响。
李平与裴莫正端坐在一侧的小榻上相对而弈。
李平修长的手指捻起黑子,轻松落下后,便神色淡然地继续品着香茗。
对面的裴莫则手执白子,在棋盘上绕了好几圈,欲落未落,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裴戎裹着厚实的狐裘,将大半张脸都埋在厚实的毛领里,半躺在另一侧的高背软榻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看着一本游记。
只是,好半晌过去,书页也没有翻动过。
他轻叹一声,细细夹好书签,合上书置于膝盖之上。
裴戎捏了捏鼻梁,透过半开的窗户,将视线转向了屋外廊下挂着的琉璃宫灯上。
宫灯不停旋转,光影斑驳,打在裴戎的身上,将裴戎还有些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一丝瑰丽的颜色。
他眉头紧锁,双目放空,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粗糙的书页,渐渐地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玎玲...玎玲...”玉石不断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惊醒了裴戎。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拢了拢有些松散的毛领,将自己的大半张脸重新埋进毛绒绒里,抬眼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原来是裴莫技不如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落入了李平的圈套,被围了个正着。
现在李平正在征子,满满当当的棋盘瞬间就空了一个角。
裴莫看着不断被捡入棋盒里的棋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鼓起脸颊,难得有了几分孩子气,将手里的棋子随意扔回棋盒,痛痛快快认输。
裴莫利落地收拾好棋盘上的所有棋子,“不来了,不来了,等我再练两年,定能杀你一个落花流水。”
接着,他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嘟囔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多心眼儿,下个棋而已,竟然用上了计,黑,太黑了......”
李平看了一眼裴戎,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相视而笑。
这个裴莫啊,虽然聪明伶俐,耐心细致,办事能力强,却心思纯净,并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官场。
因此,他平日里跟在裴戎身边的时候,只能一天到晚的板着个脸,装出一副深沉稳重,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出裴莫的真实想法了。
裴莫也只能在私下里,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能露出几分真性情,也是相当得不容易。
裴戎也任由他笑闹,反正裴莫有分寸,大事上从来不会出岔子。
些许小事,即使出了岔子,裴戎也能兜得住,不打紧。
一阵冷风打着旋从半开的窗缝中吹了进来,卷走了裴莫的未尽话语。
裴莫赶紧起身,将半开的窗户虚虚掩上,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裴戎的手上,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裴戎冰凉的指尖。
他条件反射般攥住裴戎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一块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冰块儿,顿时心下一急。
“大哥,你身上的余毒未清,还需要好好将养,实在是不易多思多想,而且,今日是除夕!”
裴戎轻轻地抽出了手,拢了拢袖子,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