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愤地看着李平,犹如看着一个败光了一座金山的败家子儿。
“平儿,这参你是从何得来?只有这么一株么?”
话刚问完,老头便觉得自己着相了。
如此品相的人参,都可以称为祥瑞了,有生之年能够遇到一株,便可称得上是大造化了。
他怎能如此贪心,奢望更多呢?
李平看着抱着人参,激动得直跳脚的师父,突然有些忐忑。
“师父,这株人参是林小娘子,就是前几个月在山里救下了我的那个林墨,刚刚送过来的,说是年礼。
我那时正思考着新药方子改良的事情,无知无觉地接了下来。等我回过神来,再去追的时候,林娘子已经不见了。
我打开包裹之后,才发现是株难得一见的宝参,一时之间脑子里只想到了裴大人的伤情,然后...然后,我一时激动,就直奔师父您这里来了。”
“师父,这...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头捋了捋胡子,瞥了一眼那个粗陋的竹篮,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既然是她亲自送来的,还包装得如此随意,看来,她是想要用这参抵了你送她小印的人情。
既如此,你放心收下便是了。毕竟,你给她的那方小印,也不是个普通的物件儿。
切记,以后不可再做出此等没有深浅的混事儿,切记!”
说到这里,老头不由得又狠狠地瞪了李平一眼。
这让人糟心的实心眼儿徒弟,等他忙过这阵儿,加课,必须给他加课!
“可惜啊,也不知道这么好的人参,她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也不知,她的手里还有没有差不多品相的人参?”
老头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她,是一个谜啊。”
千头万绪从他的脑海中奔腾而过,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老头穿好鞋子,整理好衣衫,很快又变回了那个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抱着人参,带着李平,穿过几道回廊,快步往后院角落里的一处静室走去。
还未等两人走近,老头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痛苦而压抑的咳嗽声。
里面的人就好似要将肺给咳出来一样,好一阵儿过去,也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老头心急地加快了脚步,刚走到门前,咳嗽声就止住了。
他刚一推开门,便被屋内的热气给扑了一脸,脑门上顿时出了一层薄汗。
静室内门窗紧闭,小厅四角的四个炭盆烧得正旺,中间的熏炉中,还有淡淡的青烟在袅袅升起。
老头绕过屏风,走进内室,便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腥臭。
老头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看来,裴小子的病又有所反复。
一个身形消瘦,眼下青黑,脸颊凹陷的青年,此时正半倚半靠地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啜着温水。
青年的脸色异常苍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双眼水润,眼尾还挂着一丝晶莹,青白的双唇在温水的滋润下,也慢慢地染上了一丝粉色。
青年的一举一动皆有章法,行云流水,一派潇洒飘逸之风。
病弱并没有减损他的风姿,反而添加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破碎感,令人见之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心。
只是,这副破碎感满满的模样今儿注定是给瞎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