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生到了岳林寺。住持很是惊讶。
陆生说:“去年三月三,布袋和尚亲口告诉他:‘明年今月今日,我取弥勒果,供养大众。你们一定要到岳林寺去。’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
听完此言,岳林寺住持双手合十,对空说道:“南无弥勒菩萨。布袋僧,果然是弥勒显化。”
众人不解,住持说:“布袋和尚,已经于昨天夜里安然顺化了。”
“啊……”众人大吃一惊,“可是,他说要以弥勒果供养大众……”
住持道:“他现在正是以清净涅盘道果来供养我们大家啊!你们想,一年之前,他就已经预知,要在这一天圆寂。这岂是一般修行人所能做到的?所谓的‘弥勒果’就是在暗示,他是弥勒菩萨的化身啊!”
“对、对!”陆生一拍膝盖说:“其实,布袋和尚早就透露过一些消息,比如,他经常从他的布袋里掏出一些对象,一边展示给人们看,一边说:‘这是兜率陀天的’。这分明是在暗示我们,他来自兜率天的。”
“是的,是的,他还曾将自己拉的屎说成是弥勒内院的东西。唉……人们都以为他这是疯癫粗俗,玷污神圣,从而忽略了他,甚至因此而鄙视他。岂不知,他就是弥勒下凡啊!”
陆生文绉绉地吟诵道:
袒腹含笑,隐得如痴;
似同凡类,不知所由;
隐显难量,顺逆莫测;
实而不虚,混而不躁;
常持布袋,示佛宗猷。
游化诸方,内秘般若冲玄之正智;
韬光晦德,外示落魄不间之中流。
谈吐盖天盖地,举止非凡非圣;
包摄无量密因,运出无缘妙用。
绝唱之词,包容天地大道,却不转世;
稀奇之举,蕴藏人生哲理,无人能识。
咦,这个布袋和尚,生亦荒唐,死亦荒唐!
岳林禅寺住持击掌道:“好一篇赞辞,陆先生真是出口成章啊!唉,说来惭愧,布袋和尚出家于少林寺,圆寂于岳林寺,更是曾经协助先师闲旷老和尚重建岳林寺,而岳林寺许多僧人却素来厌恶他的行为不规范,嫌弃他丢人现眼。殊不知,我们是以凡夫之心,度圣贤之腹。”
这时,忽然之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小儿的歌咏:
何者布袋僧,携杖离天宫。
度化大因缘,偶现于四明。
仪形不恭饰,处世少从容。
布袋现妙用,平常示神通。
往复三十年,予乐避祸凶。
可笑世间人,懵懂不知情。
……
听到儿歌,人们突然想到,那十六个经常环绕布袋和尚嬉戏的童子,来无踪,去无影。
他们与布袋和尚配合默契,互现神通,看来也绝非一般人家的孩童,他们一定是十六罗汉的显化。
庆友尊者和宾头卢尊者而成的十八罗汉。而实际上,后增添的宾头卢因翻译的名称不同,是重复的,而庆友实际上是记载十六罗汉。
人们正在商量怎样安葬布袋和尚时,居住在城北横山脚下的一位姓沈的居士,匆匆赶来,说是自己早已给布袋和尚准备好了墓地,而且是他生前亲自相中了的。
原来,奉化县城北面一里许,有一座林木葱茏、风景秀丽的封山。
早在几年前,布袋和尚时常去山上游览。
有一天,在山中一个叫“中塔”的地域,他恰邂逅到了沈居士。沈居士见他在此山浏览了很久,便开玩笑说:“布袋师父若是喜欢这里的幽静雅致,就在这里搭一间茅屋,长期静修吧。”
布袋和尚说:“这块风水宝地,没有佛睡觉,就不能有僧打坐。”沈居士调侃他说:“那你就先在这里睡一觉吧。”
布袋和尚一本正经地说:“占人家的地方,得经过主人的同意,否则就是盗窃,就是犯戒。”
沈居士说:“这中塔的山地,都是我家的。”
布袋和尚嘻嘻一笑:“那山僧就向你化缘啦。”
沈居士问他:“和尚要多大的地方?一亩?二亩?还是……”
布袋和尚摇摇头,说道:“我只要袈裟大的一块地就行了。”说着,布袋和尚真的在山坡上躺了下来。
沈居士笑着说:“可是,睡觉得有房屋,你总不能就这样睡在地上吧?”
布袋和尚莫名其妙地说:“我不要房屋,也不睡在地上,而是要睡到地下。”
于是,大家就在布袋和尚当年躺过的地方挖坑建墓,安葬了他的肉身。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布袋和尚过世之后,人们依然经常在明州、杭州、越州见到他的身影。
他一如往常一样,居无定所,行无轨迹,言语无状。
可是,岳林寺那些亲自埋葬了布袋和尚的僧众并不相信,总是一笑了之——死人岂能复活,简直太荒唐了。
有一天,两个从天台山云游而来的僧人说,“布袋和尚眼下正在天台山国清寺挂单呢。”
虽说僧人不打妄语,但岳林寺的人们还是将信将疑。
又过了一些时日,岳林寺有个出家人从外边回来,他说,“他途经东阳道的时候,遇见了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跟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疯疯癫癫,赤着双脚,手里却拿着一只鞋。
僧人问他,“到何处去?”
他说,“到天台山。”
布袋和尚对他说:“我在岳林寺出来的时候,误拿一只鞋,请你带回去。”
这个僧人回到岳林寺,才知布袋和尚已示寂数月了。
大众反复观看他带回来的那双鞋,的确是布袋和尚的。
因此,人们感到十分奇异,便开棺察看。
当棺盖打开的时候,人们只是从中看到了一只鞋,而不见布袋和尚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