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微笑道:“如是,如是,即心即佛,佛即是本心。因为,本心清净无染,本心能生万物。宇宙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个人,或一只蚂蚁,都是清净本心的显露!本心是清净的、善良的,是佛。因此,草木、山水、人类、动物,也都是善良的、自然的,也都是佛!”
一旁的婴行跳了起来,喊叫道:“师父,你蒙人呢!照你这样说,那么,连小蚂蚁、小虫子也是佛了?”
六祖斩钉截铁地说:“不错,佛眼看世界,一切众生都是佛,不管茅草香花,都是清净佛身的显现!山河大地处处都是美妙的道场。”
行思说:“庄子说:‘道在屎溺’,就是这个道理。”
“不错。”六祖说,“差别,仅仅是人心的取舍。大路上有一堆牛屎,路人都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远远避开,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而拾粪的老农看到牛屎之后,反而会眼睛发亮,生怕被别人抢去。所以,高峰有高峰的峻峭,土丘有土丘的平易,何处青山不道场?小溪清泠,大江奔涌,碧潭幽深,海洋辽阔,哪方水波无禅机?”
……
有一天,婴行骑着一头小毛驴出了寺门,来到曹侯村口。小吃摊上的老太婆看到他,喊道:“婴行小师父,下来吃个糍粑。”
婴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每次下山,都要吃您的糍粑,我……”
“你客气什么?供养出家人,是我们的福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粮。所以,你吃糍粑,还是我老太婆划算。”
婴行被老太婆逗乐了,走向一旁的树前去拴毛驴。
这时,一个青年禅僧风尘仆仆走来,向老太婆问讯道:“老婆婆,请问到宝林寺怎么走呢?”
老太婆见是一位僧人,合十道:“法师从外地来?”
“学僧从荆州到嵩山,又从中岳一路风尘赶来,想投到六祖门下学法。不知……”
老太婆高兴地说:“好哇,你算是选对路啦!六祖可是千载难逢的活菩萨。你穿过村子向左拐,沿着溪水向上游走就到了。”
“谢谢老婆婆。”他刚走开几步,老太婆从身后喊:“回来,法师请回来。”
青年僧人转过身来。
“你赶了老远的路,一定饿了,坐下吃几个糍粑,喝点儿茶水,还有几里山路要走呢。”
青年禅僧不好意思地去摸口袋。
老太婆道:“你还呆着干什么?我这糍粑,六祖入山时也吃过呢。每个入山的法师,我都送几个给他哩。”
老太婆又指着已经走到小吃摊前的婴行说:“这个小师父,就是宝林寺的僧人,你们可以一块儿上山。”
婴行与青年禅僧相互合十问讯,一同坐下吃糍粑。
恰巧,又有一位挑着两大捆书的中年法师走了过来,他看见小吃摊,眼睛一亮,卸下肩上的担子,对老太婆说:“老婆婆,请卖给我几个糍粑。”
老太婆兴奋地说:“哟,法师,你这是给宝林寺送经书呀?”
中年法师一怔:“送经书?”他发现老太婆的眼睛盯着他的书担,忽然哈哈一笑:“妙,妙极了!可以说,我是给六祖送真正的经书来啦!这部《金刚经疏抄》,是我半生专门研究《金刚经》的心得。让六祖他们所谓的不立文字、直见本心的法门好好拜读拜读,省得他们再离经叛道、胡说八道。”
老太婆眯着眼睛说:“这么说,你是来向六祖挑战的?”
中年法师自负地说:“说挑战,是抬举他们。他们不是以《金刚经》印心吗?我是来让他们受教的!”
老婆婆说:“喔?这么说你对《金刚经》很有心得了?我倒要请教你几个问题。”
中年法师不耐烦了:“要问快问,我还要赶路呢!”他不请自坐,端起一碗茶喝着。
老太婆却不紧不慢地说:“我的问题你答得出来,我就免费奉送糍粑;答不出来,对不起,不但糍粑不卖,我看你也该打道回府了。”
一个看起来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婆,能懂什么佛法?所以,中年法师不屑地撇撇嘴:“哼,你能问出什么深奥的难题!”
老太婆问道:“请问法师,你挑着的书卷,是不是有相?你要的糍粑,是有相还是无相?”
“这、这……这,自然是有相的了。”中年法师支吾着说。
老太婆逼拶道:“佛在《金刚经》中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既然‘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么你这破书有何用?你还吃什么糍粑?”
中年法师一听大惊,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流下。经中明明说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还要虚妄的东西干什么?!
与婴行坐在一起的青年禅僧也吃惊不小:这个看似一字不识的老婆婆竟然精通禅要、深契禅机。
老太婆一笑,淡淡地说:“我老太婆没文化,也不懂什么禅,只不过听六祖大师讲了一遍《金刚经》。提的问题太简单了,让你这专门研究《金刚经》的大法师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