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惠能在筠城卖了柴,像往常一样到米铺买了几斤米,往回家的路上走。
太阳从中天滑了下去,慵懒地斜倚在半空,看着棉絮般的白云在自己脚下荡来荡去。
当他走到城关南边,忽然,一只灰色的野兔,跛着腿从他面前的草丛哀叫着逃出来,拼命往山坡上奔逃。接着,一只棕色皮毛的狐狸躜动四蹄,衔尾追赶。
眼看这受伤野兔难逃劫数,一种悲悯之感在惠能心底油然而生。他持着挑柴用的竹竿,顺山坡追了上去。上到坡顶,见野兔被狐狸咬住了尾巴,发出凄厉的挣扎叫声。
惠能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喝一声,举起竹竿,猛打在狐狸的身边。
狐狸大惊,嘴巴松开,急急奔逃,窜进左边灌木丛,逃之无天。
野兔回首望了望这救命恩人,然后,拖着受伤的身躯,一蹦一跳,逃进两尺高的草丛中去。
惠能上到坡顶,山风吹来,似有朗书之声。他举目远眺,见山上树木葱茏,鸟雀欢唱。一片林海之中,露出了青灰的瓦顶。
“这是什么地方?"好奇心驱使惠能沿着小道,上山而去。
注定惠能与佛教有缘,他这么一上去,就走上了一条与佛家永远相牵的道路。
穿过小树林,一座寺院赫然入目:青灰色的墙壁被风雨剥蚀得斑斑驳驳,墙脚下泛起了一层深绿色的青苔。
这寺院叫“金台寺”,近年来兵荒马乱,香火不盛,寺院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成了颓壁残垣。
循着时高时低的朗读之声,惠能来到金台寺。
他从破壁外看到里面有一位中年和尚站在讲台上,拿着一本经书在诵读。他是金台寺的住持,名唤寂空禅师。身材不高,但也敦实,下巴留着的胡子约莫三寸长,身穿灰瓦色的僧袍。
寂空禅师面前有二十多个和尚正坐在破旧的蒲团上。
惠能觉得奇怪.便站在破壁外,认真细听。
寂空禅师领着徒弟诵读了一段拂经后,转向众和尚讲解着佛法:“佛教分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小乘是自己度自己,对人世间,众生的苦恼并不关心,求的是独善其身。而大乘却是普度众生的,求的是兼济天下。大乘佛法是唐三藏当年西行到天竺取回来的……”
寂空禅师在讲解了一段之后,又拿起了经书,要徒弟们跟着他背诵经文。
寂空禅师对着经书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
寂空禅师读一段,徒弟们跟着念一段。
惠能并不识字,但这些经文的意思对他来说似乎是若明若暗,这更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忆寂空禅师教徒弟们背诵的经文。
晚上,惠能洗过澡后,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在金台寺听到的经文,便独自地念了起来,并且,越念声音越大。
李氏干完了家中的杂务,坐在隔壁的房中做着针线活。
山乡的夜晚,除了偶尔传来蛙鼓外,显得特别的谧静。
突然,李氏听到喃喃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是什么声音?”李氏侧耳细听辨认。
“……佛言;须菩提,彼非众生,非不众生。何以故……”
李氏终于辨听出来,这是念经诵佛的声音,并且是从隔壁惠能房中传出来的。
李氏的心中立刻起了疙瘩:家中只有自己与儿子两人,在这夜晚,怎会冒出个和尚跑到我家里来念经呢?初时,她怀疑自己年老耳朵不好,听错了,用手抠了抠耳孔,屏着气息.再侧耳谛听。不错,这的的确确是念经之声,并且,的的确确是从儿子房中传出来的。
李氏感到十分奇怪,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披上衣裳,走到惠能的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诵念经文的声音在房里回荡着,从门缝里传出。
李氏用手敲门:“惠能,你把门开开。”
惠能听到叫声,停止了念经,问:“娘亲,这么晚了,你不睡,有什么要事吗?”
李氏催促着:“你开门再说吧。”
惠能只好下床去,将门打开。
李氏并没有迈步进门去,而是站在门槛上,伸长脖子往里面东瞧瞧,西望望。
惠能的房间虽然没有点灯,但是皎洁的月光从窗棂上照射进来,里面的一切仍可以见得清晰。
李氏的这一下反常的举止.倒叫惠能大惑不解:“娘亲,你找什么?”
李氏喃喃地:“你房里的和尚呢?”
惠能一头雾水:“我房里的和尚?娘亲何出此言,你是不是睡着了,做什么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