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视着那些陷入困境的高等精灵，“你们闹够了没？难道看不出来这一切有多毫无意义吗？放下武器，你们——啊，该死。”

她话还没说完，战斗就又重新打响了，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尽管这是徒劳之举，但敌人似乎铁了心要战斗到最后一个精灵倒下。

“克维尔德，让你的人上来，”她通过神谕链接说道，“是时候亮出大杀器了。”

“你是说……？”

“对。我原本希望用不着这么做，但这些精灵就是不肯放弃，而且你们抓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送死的速度，照这样下去，等把这片地方清空，他们得死个大半——或者我们自己得死个大半。”

克维尔德和其他石匠从地道里钻了出来。她朋友的皮肤呈现出黑曜石般光亮的黑色。

萨斯基娅朝敌军阵线挥了挥手，“就是那儿。”

在集结的军团中一大片区域里，地面开始剧烈颤抖。精灵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徒劳地扒着地面想要重新站稳。萨斯基娅确认己方人员没在受影响的区域后，便让附近的其他眷属停下法术。

前线的高等精灵们转过身，盯着身后突然陷入的混乱。接着，他们似乎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又把目光投向了她。

萨斯基娅举起双臂，张开利爪。其实这动作没必要，但她很懂怎么营造戏剧性效果。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随着这口气吐出，她释放出一股原始精元之力。

头几次她这么做的时候，曾让眷属们施展的法术着了火。与石匠的法术混合后，还产生了熔岩。当时，她把这称作狂野魔法。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她了解到狂野魔法这个名字确实很贴切，因为在和朋友们后续做的实验中，除了火和熔岩之外，他们还弄出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效果。他们把一棵树变成了石头，又把石头变成了金子，从那金子里还长出了一棵新树。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那棵树后来又变成了紫色，还闪闪发光。有一片区域的空气有好几分钟都没了声音。他们甚至还弄出了一场猫狗雨——或者说当地与之类似的东西。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不过幸运的是，那些溅得到处都是的动物尸体在她停止释放精元之力的那一刻就蒸发了。

和游戏里的狂野魔法不同，这种魔法的效果并非完全随机。它们似乎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她的欲望、期望以及想象力。不过，它还是很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只要一个杂念闪过，就可能引发爆炸之类的状况。

今天，她可不想出现什么爆炸情况。她也不想弄出像熔岩湖或者火墙那样破坏力巨大的东西。但另一方面，这魔法也不能完全毫无杀伤力。把他们变成紫色还闪闪发光倒是挺有意思，但那可没法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她需要展示一下力量，弄出个能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的东西来。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在她那不断扩散的精元之力云雾笼罩下，巨大的石制形体从那片颤抖的大地中拔地而起，把高等精灵们撞得东倒西歪。这些形体大致呈人形，双腿像古老的树干一样粗壮，而且几乎同样高大。它们没有眼睛的脸俯视着惊恐万分的精灵们，咧嘴笑着，大得不成比例的嘴巴张得很开，露出一排排由抛光石英构成的长牙。一共有八个这样的巨型怪物——对应着她每一个石匠眷属。它们简直就是噩梦的化身。

萨斯基娅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她及时转身，正好看到哈尔戈格倒地，喉咙上插着一把暗影之剑。哈尔戈格是在鲁希尔德和克维尔德之后，最早成为她眷属的石匠之一，他的死对她来说犹如当头一棒。

那刺客片刻之后也倒地身亡了，背上中了万纳赫和卡加德射出的两支箭。

她转身面向敌人，嘴唇后咧，发出一声纯粹愤怒的咆哮。其中一个巨型傀儡——哈尔戈格的傀儡——轰然崩塌，巨石如雨般朝敌人砸去。其他傀儡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激发，纷纷抬脚踩踏精灵，用拳头把他们砸进泥土里。

那些惨叫声啊。天哪，那些惨叫声。看到鲜血四溅，精灵们惊恐万分，在慌乱逃窜中相互挤压，她一阵作呕。

该死，该死，该死！停下！她凭借意志力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可爱的小兔子。拥抱和小狗。彩虹和独角兽。等等，别想独角兽。它们的角会要了你的命。

傀儡们停止了杀戮。嗯，差不多算是停了。其中一个傀儡抱起一个尖叫的精灵，紧紧地抱住了他。抱得太紧了。暗红色的血液从它胸前喷射而出。

呃……心意到了就行，我想？但别再抱了！就站在那儿别动，除非我专门下令让你们动。

这招似乎奏效了。傀儡们僵在原地，像雕像一样矗立在一堆扁平的尸体中间。有些尸体又站了起来，不过剩下的残骸已经没多少可供鲁希尔德施展手段了。

“外面还有好几千敌人呢，”巴尔德雷格说，“我们干脆让这些可怜的家伙解脱算了。我们可没条件抓俘虏，如果放他们走，他们肯定会回来寻仇的。”

“我今天已经杀够人了，谢谢你，巴尔德雷格，”萨斯基娅说，“我打算再试着和他们谈判一次。走吧，克维尔德。”

他们回到了地道里。几分钟后，萨斯基娅来到地面上，发现自己正俯视着一排排眼神空洞、垂头丧气的面孔。

“我们想和你们谈判，”她说。

精灵们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们？”其中一个说道，“干脆把我们喂给你那些噩梦般的怪物，一了百了算了！”

“我向你们保证，这不是在开玩笑，”萨斯基娅说，“这场战斗不是我们挑起的，是你们挑起的。根本没必要这样。我们只要求你们别来招惹我们。或者你们可以留在这儿等死。你们自己选吧。”

“你提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做到，恶魔，”那精灵坚持道，“如果我们不把你的脑袋献给最高统治者，他会把我们全都杀掉的。与其那样，还不如死在你手里，好歹还能死得有点尊严。”

萨斯基娅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可惜附近没墙，只能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这么急着去死呢？难道看不出来这有多愚蠢吗？”

一个柔和又带着鼻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投降。”

萨斯基娅转身看向说话的人，惊讶地眨了眨眼。这人很可能是她见过的最胖的精灵——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见过多少精灵。按照人类的标准，他算是超重了，但还没到肥胖的程度。看到他肩上披着的镶有阿里乌姆的披风，她眯起了眼睛。之前袭击她的那个刺客就穿着同样的披风。

“没错，没错，我是暗影大师，但我向你保证，今天我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这个高等精灵说道，“我看到了你对我同伴们做的事，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非常感谢。”

“终于有个不傻的了，”萨斯基娅说。这么说来，那些刺客果然就是暗影大师了。知道这点挺好。

“你在干什么，韦兰迪尔？”另一个精灵从后面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是在干什么，你听不出来吗？”这个胖乎乎的精灵说道，他的名字显然是韦兰迪尔，“我在救自己的命。我建议你也赶紧这么做。”他又把目光投向萨斯基娅，“我不会与你为敌。我也不会为了没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而把自己献给最高统治者去处死。我愿意效忠于你，恶魔。”

“我接受你的投降，韦兰迪尔，”萨斯基娅说，“但鉴于你是暗影大师，恐怕我得对你提些额外的要求。走近点。”

他警惕地看着她，走上前来，“如果你要杀我，请给我个痛快，别让我太痛苦，”他说，“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别弄乱我的头发。”

“哦，别担心，”她说，“往坏了说，你到时候只会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她摘下护手，用手背在他的披风上蹭了一下。

“啊……我很荣幸，”他说，“但我觉得我们俩……不太合适——啊！”随着他披风里的阿里乌姆流入她的皮肤，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赶忙封印了他的魔法。

“等你赢得我的信任后，你就能拿回你那见不得光的魔法了，”萨斯基娅说。

韦兰迪尔紧张地笑了笑，“我会尽力去赢得信任的。”

“叛徒！”一个精灵大喊道，他举弓瞄准了韦兰迪尔的后脑勺。

萨斯基娅一步跨到自己的眷属身前，在那弓箭手射出箭的瞬间就接住了箭，然后把箭刺进他的腿里，又从他无力的手指间夺过了弓。他瘫倒在地，捂着受伤的腿。

“韦兰迪尔在我的保护之下！”她怒吼道，“其他任何向我们投降的人也一样受我保护。”她通过神谕链接小声说道，“我需要把我的新眷属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克维尔德。”

片刻之后，韦兰迪尔就消失在了地下，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看着其他精灵，“现在，还有谁想向我投降？我保证，投降的人都会受到善待。要么向我投降，要么战败后回去面对你们的最高统治者，祈求他的怜悯。或者今天就死在这儿。你们自己选吧。”

鲁希尔德和风暴法师们为那些选择逃往南方、回他们的都城安比埃拉尔去面对最高统治者杰查姆怒火的人开辟了一条逃生通道。伊斯卡拉格雷思在空中盘旋，确保那些离开的人不会绕回来再次发起攻击。

精灵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南逃去，或者主动投降。在投降的人当中，有些人想加入她这边，但大多数人只是想置身于他们双方的进一步冲突之外。还有些人假装倒戈，实则暗中盘算着捣乱。她几次施展探知真话的能力，就让这种鬼把戏没得玩了。偶尔也有人试图杀她，结果自然是很快就被干掉了，也算是遂了他们的愿，这就相当于主动找巨怪寻死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又经历了一场毫无意义的血腥杀戮后，她痛苦地想道。至少那位军团长官还知道自己动手解决自己呢。

有些精灵向她发起挑战，通常是这么说的：“只有你能在一对一决斗中打败我，我才向你投降。”遇到这种情况，她的回答就是直接一脚踩上去。

“你输了，”她心不在焉地对脚下正在挣扎的第四十个挑战者说道，“请去投降队列那边等候处理——哦，天哪，现在就杀了我吧。”

“我倒想呢！”那精灵喘着粗气说道，他正试图用剑锯穿她的杜阿努姆靴子呢，可连个划痕都没留下。

“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呢？”萨斯基娅说，“投降队列在那边。”她指了指方向。

“啊，萨斯基，你不把脚抬起来，他哪儿也去不了呀，”鲁希尔德走到她身后说道。

伊斯卡拉格雷思刚刚在附近降落。那些要逃的人都已经跑了，剩下的就只有投降的人了。如果“投降者”算是个词的话。

“什么？”萨斯基娅疲惫地朝朋友眨了眨眼。她顺着鲁希尔德的目光看向那精灵，“哦，对哦。”她抬起脚。一片暗色污渍从那一动不动的精灵身下蔓延开来。“该死。”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