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曹后怜才免兴冤狱 神宗尽孝谨守遗言(1 / 2)

神宗至是也大不满意王安石了,遂准他解职,命以使相出判江宁府,不久,改为集禧观使。王安石出居金陵后,往往写福建子三字。福建子是指吕惠卿,因为是深悔被吕惠卿所误,这且不提。王安石既去,神宗乃擢吴充、王珪同平章事,冯京知枢密院事,蔡确参知政事。吴充与王安石为儿女亲家,吴充素不赞成王安石所为,每向神宗奏陈新法不良,神宗至是喜他不党附王安石,擢为宰相。冯京与王安石乃是同年,王安石致吕惠卿私书中“勿令齐年知”一语,就是指冯京,所以神宗此时便认冯京为贤者,召他知枢密院事。吴充意想将新法变革一二,自顾才学谫陋,乃奏请 神宗召还司马光、吕公着、韩维、苏颂等,又举荐孙觉、李常、程颢等数十人。神宗乃召吕公着同知枢密院事,进程颢判武学。程颢自扶沟县入京,任职才数日,李定、何正臣便劾他学术迂阔,趋向僻易,神宗仍命他还任原官去了。吕公着上疏谏阻,竟不得请。

司马光在洛听得吴充颇有更正弊政的心志,乃致书吴充,陈述救济时弊的方法。司马光书云:

自新法之行,中外汹汹,民困于烦苛,迫于诛敛,愁怨流离,转死沟壑,日夜引领,冀朝廷觉悟,一变敝法。今日救天下之急,当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而息征伐之谋。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开言路以悟人主之心。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矣。

吴充得书,颇想照司马光的意见,请神宗罢除“青苗”、“免役”、“保甲”、“市易”诸新法,广开言路以征求多士意见。蔡确听得,暗吃一惊,若是罢免了这些新法,引进忠良,他便要像化子没了蛇弄,不能再有饱饭吃,忙向吴充道“这些新法怎能变更得呢?皇上费了多少勤劳,才得到今日的成绩,我辈好意思请求他废掉吗?而今只有萧规曹随,遵守前制,才是继往开来的善策。若一更变,便惹万代骂名了!”吴充听了,惧怕起来,不敢采用司马光的建议,仍旧履行新法。

因此,王安石虽然罢了相位,新法却是一点也没有变更什么。忽一日,中丞李定,御史舒亶,劾奏知湖州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交通戚里,诚属大不敬,请严格究治。神宗大怒,降诏逮苏轼入都,下付台狱。原来苏轼前因论新法不便,谪贬杭州后,再徙于徐州,不久又徙湖州。他一路游山玩水,放情诗酒,消磨他郁郁不得志的烦恼岁月,也常借着吟咏讥讽朝政。摘句如次:

咏青苗云: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咏水利云: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

咏课吏云: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

咏盐禁云: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

像这一类的诗歌,不胜枚举,原不过诗人一时感触,发为吟咏,并不是真个存着什么大不敬的心思,怨谤君父。李定、舒亶一班小人,便把这个指作苏轼怨谤君父的证据,硬加他大不敬的罪名,要把他处死。神宗一时也被谗言所蔽,以为苏轼真个是逆臣。可巧被曹太皇太后知道了,召神宗进去问道,“听得现在诏逮苏轼下付台狱,苏轼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案啦?”神宗对答道:“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犯着大不敬的罪名。”

曹太皇太后惊道,“果然吗?苏轼何至于是呢?有证据么?”神宗对道:“有的。”即把苏轼作的诗歌,像前面摘出的,举诵数首作证。曹太皇太后听了,恻然道:“这个可作证据么?就这种无理的证据,就可认定苏轼是大不敬,要将他处死么?须知文人制作诗歌,乃是一时的感触,并非有什么成见,就是有一二讽刺朝政处,这乃是诗人应有的态度。诗三百篇,不多是含着讽刺的吗?人君不能因而嘉念诗人忠君爱国的苦心,改善一切,反要罗织成罪,处以极刑,岂是人君慎狱怜才的道理?当初苏轼兄弟初入制科,仁宗皇帝便重视他二人的才学,欣慰道:‘朕为子孙得到两个好宰相了!'而今诸人之指控苏轼,不是忌才,便是挟仇,不可不加熟察!”神宗恍然,唯唯受教而退。吴充及同修起居注王安礼,亦上奏替苏轼解辩,神宗遂决意宽贷苏轼。王珪听得神宗要赦苏轼,忙再举苏轼的“咏桧”诗二句入奏。诗句云:

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王珪奏道:“苏轼这两句诗,显然是不臣的表证,若不严行谴责,将来把什么儆示后人呢?”神宗道:“卿何吹毛求疵一至于此! 苏轼这诗,他自咏桧,何干朕躬呢?”王珪又奏道:“苏轼确系不臣,陛下必当重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