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阿南看着又多了不少伤疤的无月明,突然开口问道:“这个法术你只能用一次?”
“不是。”
“不是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也套一个?”阿南非常疑惑,既然无月明知道这盾能挡住紫雾,为何不用在自己身上?
“我若用在自己身上还怎么骗得过叶留霜?”无月明的回答冷冷冰冰,“再说我也不想待在里面。”
“为什么?”阿南更是奇怪。
无月明没有回答,跳上了最后一层平台,捡起了他那件沾满血污的外衣披在了身上,又转身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忽然看到黑暗中有一个东西在发光,走过去一看,竟然是颙脑袋上那根火红的羽毛,整个颙都被烧成了灰,可这跟羽毛却完好无损,似乎这根羽毛根本就不属于颙一样。
无月明想了想,捡起羽毛揣了起来,又回头走到阿南跟前,对还在地上趴着的阿南说道:“你怎么还趴着?”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前一刻还要死要活,这一刻就能活蹦乱跳。”阿南翻了个白眼,暗自骂道,可她嘴上却不得不服了软,“我站不起来。”
无月明看着她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就是站不起来嘛,有什么好看的!”阿南被无月明看的有些生气,她总觉得无月明的眼神似乎是在骂她没用。
无月明果然不再看她了,反而跳进了废墟里,在一堆碎石中找到被叶留霜丢掉的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之后,回到了阿南跟前,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你干嘛?”面具挡住了无月明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又充满了血腥味,阿南有些害怕起来。
“我背你出去。”
“嗯?”无月明突然的好意打了阿南一个措手不及。
“快上来,长孙兄还在外面等我呢。”
“哦。”阿南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应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把手搭在了无月明的肩头。
无月明皱了皱眉头,生死攸关的时刻,还在意这种凡俗礼节,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于是他扯着阿南的胳膊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又抓着她的腿弯站了起来,一步步向洞外走去。
漆黑的山洞里寂静无声,只有无月明的脚步声和他们的心跳声。
阿南好不容易从害羞中走了出来,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问道:“喂,这时候不应该抱着我吗?救美人哪有背着的。”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
“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阿南皱了皱鼻子。
“这是水云客的规矩。”
“你不是有面具嘛,我又看不到!”
“其实是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你什么意思,我有那么丑吗?”阿南他又想起无月明说的天元有她八个好看的话,顿时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突然间就有了力气,一巴掌拍在了无月明的肩头。
“不是丑,是一直看着你,我怕自己会变得和你一样蠢。”
“啊!”阿南大叫着一口咬在了无月明的肩头,可无月明的钢筋铁骨哪里是阿南伤得了的。
没有西风夜语的人阻拦之后,出去的路其实也并不远,很快无月明就背着气鼓鼓的阿南出了令丘山,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长孙无用和屠二蛋。
战斗早已结束,叶留霜和剩下的那些西风夜语的弟子都不在了,干涸的大地上只剩下了伤员和救治伤员的人。
屠二蛋身上的烧伤被重新包扎,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无兄,你出来了!”探头探脑的长孙无用一见到无月明就立刻迎了上来。
“百里姑娘呢?我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
“她早就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跟着小白脸走了。”一说起百里难行,长孙无用的火气就又上来了。
“什么?”
“不提她了。”长孙无用拍了拍无月明的胳膊,“你有受伤吗?我正打算带二蛋到云梦泽疗伤,那人也有,药也有,我也可以再拜访一下阿紫姐姐,要不咱们一块儿?”
无月明想了想,耸了耸肩,歪着头向背上的阿南问道:“你去哪里?”
“我要回风月城的队伍里,你向北走,有一个很大的轿子,把我送到轿子里就行了。”无月明的肩头似乎很舒服,阿南慵懒地瘫在他背上,指挥着无月明。
“我把你送过去,这次的钱是不是可以多给一些?”无月明问道。
阿南突然来了精神,她竖起脖子,盯着无月明问道:“你什么意思?”
“这次你请我来是为了找凤凰血,现在凤凰血没找到,我最多只能拿你一半的钱,若我把你送回去,你能不能多给一些?”
“你就为了这个?”无月明刚刚高大起来不久的形象再次在阿南心中崩塌。
“我做水云客的,我不为了这个为了什么?”
“好好好,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阿南说完就气鼓鼓地闭上了眼睛。
“长孙兄,你先送二蛋到云梦泽,我把她送过去之后就回去,回去请你吃黄瓜。”无月明扭头对长孙无用说道。
“好说好说,你先去吧。”长孙无用挥了挥手,送走了无月明,转头看向了地上被包成粽子的屠二蛋,李长行送走百里难行的时候是抱着走的,无月明送阿南是背着走的,人家都有姑娘送,只有他要送老爷们。
“来人呐!”长孙无用冲着远处的人群招了招手,“来两个人找根杆子把他扛回去。”
无月明背着阿南走出令丘山的地界之后,广阔的平原上又变成了万亩良田,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这让无月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背上的阿南呼吸仍旧急促,看来身上的伤势并没有好转,他便开口说道:“是因为我怕从里面出不来。”
正在和疼痛做对抗的阿南突然听到无月明说话,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我法术为什么不给自己用吗?因为我怕把自己关在里面出不来。”
“出不来不是更好吗?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多安全,这么好用的法术你也教教我呗?”
无月明无声地笑了笑,“确实是安全,但有时候,安全不是最重要的。”
“安全不重要什么重要?”
无月明没有回答,却换了一个问题:“疼吗?”
“当然疼了,浑身上下都疼,火烧一般的疼。你知道吗,那么大一只蝴蝶活生生地钻进了我的嘴里,恶心死了!”说起这个阿南立刻有了精神,从无月明的肩膀上抬起了脑袋。
“那身上那些原来的伤呢?”
刚刚还生龙活虎地阿南立刻像一朵枯萎了的花一样趴在了无月明的肩头,反问道:“那你身上那些呢?”
无月明也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也疼。”
阿南咧了咧嘴,原来无月明也怕疼,她就像是参加一场考试本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却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不如自己一样,有人垫背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这种自我安慰胜过世间所有的灵丹妙药,连她身上的伤似乎都好了一大半。
于是阿南的呼吸渐渐舒缓,趴在无月明的肩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