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
“进来之前我看了一本叫《擢发罄书》的书,上面有你的名字。”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在我面前如此挑衅?”
无月明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叶留霜。
“怎么?你还有要问的?”
“我只是觉得,你如果真的是书上那人,那我下来那一刻就应该死了,你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没用的话。”
这次换做叶留霜沉默了,他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放了下来,和煦的脸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你要么不是叶留霜,”无月明继续说道,“要么你就是什么身外化身之类的东西。”
笑容重新回到了叶留霜的脸上,“你倒是有些脑子。”
“所以我猜对了?”无月明问道,“既然你没把握用这具身外化身杀了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谈谈?”
“是可以再谈谈,既然你要带她走,我也要带她走,那不如你也随我到冀州去如何?西风夜语还少个你这样的年轻人,我对她说过的话同样适合于你,这潦草一生,何不与我一起做些让世人都能记住的大事?”叶留霜伸开了双臂,仿佛和整个世界抱在了一起。
无月明回头看向了笼子里的阿南,阿南也惊恐地看着无月明,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一个“好”字。
“院子里种的石榴熟了,我得回去给阿紫姐姐剥石榴。”
无月明扭过头来,迎着叶留霜张开的双臂,撞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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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二蛋不知道自己在这片大地上已经躺了多久,他只记得从他头顶上飘过的云彩一共有一百七十八朵,也多亏了这些云彩,让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身躯没有被秋日的艳阳晒成人干。
长孙无用给他全身都裹满了绷带,这些绷带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总之清清凉凉的,让他快被烤熟的皮肤没有那么刺痛,但也因如此,内伤反而更让他更难忍受。
长孙无用喂给他的丹药确实有效,但似乎有些有效地过了头,他的肺确实不疼了,但却痒得难受,就像是要长出第二个来一样。
没想到自己不仅多了一魂,这次出门,还要多出一个肺来。
这么一想的话,这次出来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外面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却也一个比一个凶,降不住的女人娶回家只会受欺负。
一想到这,屠二蛋更想回家了,想见见那位自从他被治好之后就一直在笑的老娘,他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听到过老娘的声音了,也不知道长孙无用请来的那些人能不能照看好自己的老娘。
屠二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靠谱,那些人都是看在长孙无用的面子上才会去照顾自己老娘的,不是看在他屠二蛋的面子上,这些人不欺负他娘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现在无月明去了令丘山,长孙无用不知去了何处,这片荒凉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可他现在却连动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这江湖,不如不来。
屠二蛋越发得想念山上的绿树,鲜花,野草,细雨,那几间小屋,还有屋里的人和狗。
“娘,我好想你啊!”
就在屠二蛋偷偷抹眼泪的时候,消失了许久的长孙无用终于赶了回来,他蹲在屠二蛋的头顶,拍了拍屠二蛋被裹成粽子的脑袋,问道:“还活着呢?”
正被自己感动着的屠二蛋突然听到别人说话,有些发懵。
长孙无用又拍拍屠二蛋的脸,“还活着就眨眨眼。”
屠二蛋不仅想眨眨眼还想给长孙无用两耳光,要不是长孙无用现在是他的老板,还会给他月钱,他早就动手了。
看到屠二蛋眼神里透露出的恨意,长孙无用就知道这哥们暂时还死不了,不愧是多一魄的男人,就是要比寻常人耐操些,于是他便挨着屠二蛋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长孙无用刚一坐下就又说起了话,“你是不是想问我去干什么了?”
屠二蛋左右摇了摇自己的眼珠子,他现在想问的明明是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
“少爷我呢,虽然没有无兄的身手,也没有他的胆量,但也有他没有的东西。”长孙无用洋洋得意地说道,“那就是人脉。”
屠二蛋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明白。
“我从即墨楼出来的时候,我娘给了我一个长长的清单,然我挨个上门拜访,当时我还不知何意,那单子上的人光是转一圈都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更别提要和他们处成朋友了。”
“好在少爷我天赋异禀,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五湖之内皆兄弟,四海之中聚亲朋。少爷我只要挥挥手,赶来的人岂止百位?”
长孙无用说着说着就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
但万籁俱寂,无事发生。
长孙无用心虚地侧了侧头,偷偷地瞄了几眼之后,突然就来了精神,从地上弹了起来,在屠二蛋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中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伴随着长孙无用的声音落下,一道道犀利的破空声从他身后传来,数不清的七彩剑光铺天盖地地朝令丘山涌去,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就像是夏日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与此同时一朵朵曼陀罗也在四处盛开,这些不知藏在何处的西风夜语面对这种阵仗也没办法再藏下去了,山里的叶留霜还没走,他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为叶留霜争取时间。
躺在地上的屠二蛋看着长孙无用被劲风卷起的衣摆,突然觉得这少爷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帅气。
“怎么样,少爷我没骗你吧?”长孙无用洋洋得意地背着双手,看着天上的两波人撞到了一起,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
屠二蛋说不出话来,但还是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肯定。
一个男人这辈子能这么帅的机会能有几次呢?长孙无用或许有很多,但屠二蛋觉得自己此生或许就只有那么少得可怜的一两次罢了。
所以屠二蛋心里的秤又有了偏移,这江湖到底是闯还是不闯,他好像又没了答案。
一道白色的剑光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了长孙无用的身旁。
来者白衣白袍,身形挺拔,浓眉大眼,面容俊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长孙公子,久有耳闻,之前在山中闭门修炼,没来得及去拜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衣公子对长孙无用抱了抱拳,不卑不亢。
“李师叔这是哪里的话?”长孙无用就要随意的多,他拍着李师叔的肩膀,满脸笑意,“这次没想到李师叔也出了山。”
“西风夜语做过的恶行数不胜数,人人得而诛之!更不用说这次他们囚了如此多的女眷,其心必恶!百里姑娘现在拜入我名山剑派的门下,我名山剑派自然要为她讨个说法。”
“有李师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是……”
“长孙公子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我听闻西风夜语的凶徒厉害之极,不知道咱们这些人能不能打得过,若是正派伤亡惨重,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长孙公子切莫要怪罪自己,铲除西风夜语本就是我们名门正派弟子的责任,就算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白衣公子挥了挥手,似将生死置之度外,“再说了,木兰教和西风夜语一个在雍州,一个在冀州,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现在正逢木兰教如此大事,西风夜语说不定会做些什么,所以整个冀州都戒备森严,西风夜语里真正厉害的人物根本出不来,能出来的也不过是些不足为惧的小辈。想来他们也是想借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雍州这一空档,才会在这令丘山来一招调虎离山。何况他们这次不是针对某一门派,而是几乎将所有宗门的优秀女弟子全部骗了过来,各大门派岂能善罢甘休?所以长孙公子无需担心。”
白衣公子这一段话无论谁听了都会放下心来,长孙无用也不例外,若说他一点都不在乎百里难行那一定是假的,先抛开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的事情不提,百里难行虽然平日里对他凶巴巴的,但在长孙佳辰走后却也是真的很照顾他,不然以他的修为和到处沾花惹草的性格,早就挨打了。
“听李师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长孙无用长舒了一口气。
远处的令丘山顶上突然喷出一道冲天的黑烟,澄明的光在黑烟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长孙公子咱们暂且别过,我先去救人。”白衣公子见到此等异象不敢久留,立刻向长孙无用道别。
“好好好,李师叔快去吧。”长孙无用赶紧挥挥手,那里的战场是他没办法插手的。
白衣公子重新化作白光,汇入了冲向令丘山的大部队之中。
长孙无用重新在屠二蛋身边坐下,看到了屠二蛋好奇的眼神,便解释道:“他叫李长行,你别看他年轻,他可是剑仙李长清的师弟,是老剑仙破格收的关门弟子,天资之高实属罕见,虽然他现在还年轻,但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他就是李长清之后的下一个剑仙。”
屠二蛋的眼神里出现了光,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江湖,不是长孙无用这个不靠谱的世家子弟,也不是无月明那样好杀的混世魔王,是这样的谦谦君子,是这样的才子佳人。
“不过我觉得还是无兄要厉害一些,秦楼的剑,啧啧啧,只在故事里见过,也不知道我这一辈子能不能亲眼见到。”长孙无用看向了不知第几次战做一团的令丘山,悄悄地握紧了双拳。
屠二蛋动了动眼珠子,琢磨着要不自己也去练练剑,打打杀杀的先不提,主要是帅啊。
要是自己也和那李长行一样,那几个姑娘也不会见到自己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