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兄,咱们还等吗?”
令丘山远处的焦土上,长孙无用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胸前的领口敞开着,手里拿着的羽扇不停的摇着。戴着面具的无月明坐在滚烫的石头上看着从长孙无用那里要来的几本书。而屠二蛋则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长孙无用的灵丹妙药救了他的命,但长孙无用毕竟不是医生,他的死罪能免,活罪却怎么也逃不掉了。
“要是不等,我就带着二蛋先回去了,这地方太热了,以前我以为我最接受不了的是青州的冷,所以一直想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可现在发现热的地方我也受不了,将来还是要到江南去,过几天舒服日子。”长孙无用扯了扯本就宽松的领口,用羽扇送了几缕凉风进去。
“你就这么放心?不怕百里姑娘在山里出什么事?”无月明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慢悠悠地说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俩都上去一整天了,一点动静没有,你不担心?”
“这就是你不懂了,我问你,上山的都是什么人?”长孙无用把自己的胳膊肘架在了无月明的肩膀上。
“上山的?”无月明想了想,说道:“想要得到凤凰血的人?”
“错!”长孙无用挥了挥羽扇,大喝一声,“是女人。”
无月明终于从书里拔出了脑袋,看向了拿着羽扇指点江山的长孙无用。
“女人这种东西,一个还好,两个凑一块就有些难办,要是有一群凑在一起,那就要出大事了。”
“什么样的大事?”
“比如谁的眉毛画浓了。”
“这是大事吗?”
“这当然是大事了,就这一个问题她们至少能唠两个时辰。”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们现在说不定就在研究谁的衣裳好看呢!”
“好吧。”无月明又把目光放到了书上。
“再说我担心能有什么用?她比我修为高,要是真出了事,她应付不过来的我肯定也应付不过来,上去有什么用?”
无月明已经沉浸在了书海之中,并没有搭理长孙无用。
没有人陪着聊天的长孙无用实在是觉得无聊,用胳膊肘晃了晃无月明的肩膀,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担心洛姑娘出问题?”
“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那你怎么不上山去?”
“我都知道山上有危险了还上山去,那不是傻子吗?”
“那你怎么还不走?”
“我等她出来跟她商量商量,我虽然没有跟她一起去找凤凰血,但是我好歹也在这耗了几天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跟她要点。”
“无兄!”长孙无用狠狠地拍了拍无月明的肩膀,“大丈夫怎可为这几柄银钱折腰!”
无月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回头给了长孙无用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长孙无用干咳了几声,转移了话题,“无兄,你把欠下的钱还上之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做水云客吗?”
“嗯……”无月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水云客自然是不会再做了,这种为了钱什么都做的生活我不喜欢。”
“那……要不跟我去即墨楼吧,以你的身手,一定能在那严寒之地发光发热的。”
“你在家里也有仇家?”
“此话怎讲?”
“你叫我过去不是让我替你报仇去的?”
“笑话!即墨楼是我的地盘,我还能有仇家?”
“那就是即墨楼有一见到你就想揍你的人。”
长孙无用咧了咧嘴,“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即墨楼还有人敢揍你?”
“有的。”长孙无用郑重地点了点头。
“谁?”
“我娘。”
“长孙兄,这忙我帮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那山也上不去,家也回不去,要不咱哥俩去浪迹天涯?”
“这倒是可以考虑,那我想先去一趟风月城。”
“可以啊,无兄,没想到你也有这种觉悟!”长孙无用大喜,不停地拍着无月明的背。
“什么觉悟?”
“风月城的瘦马天下一绝,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咱可说好了啊,到时候一块出发去风月城!”长孙无用答非所问。
“风月城还卖马?我是去风月城找人的。”
“这么巧,我也是去找人的。”
“你找谁?”
“你找谁?”
“我找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我找倾国倾城的花魁。”
“花魁是谁?”
“你还有妹妹?”
长孙无用和无月明同时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胭脂榜》你是一点不看呐,你知道那花魁就是个漂亮姑娘就行了。不过你还有个亲妹妹,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真的假的?”
“真的。”
“那……你看我怎么样?”长孙无用搂住了无月明的肩膀。
“什么怎么样?”
“要不把你妹妹许配给我如何?咱哥俩这关系不如再亲上加亲,以后你就是我大舅哥。”
“你……不会真有什么仇家吧?”无月明嫌弃地瞥了一眼长孙无用。
“我这辈子是在修道这条路上没什么出路了,但你不一样,将来你一定是个开宗立派的大人物,到时候我就是你妹夫,出去多有面。”
“你不找那花魁了?”
“兄弟我一身正气,再漂亮的皮囊也都是些红粉骷髅,女子还是要有才。”
“是因为这个吗?”
“主要是我都长这样了,那女人再漂亮还能有我漂亮?长相对我没什么意义。”长孙无用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么一说,无月明倒是有几分认同,“那《胭脂榜》上真的没有你的名字?”
“扯远了,反正不论如何,你去风月城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怕挨揍?”
“你就当我是怕吧。”
长孙无用少有的没有反驳,无月明合上了书,意味深长地看着长孙无用,“你就这么想离开那什么名山剑派?”
“那地方,”长孙无用难得地深沉了一回,嘴角常挂着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不属于我,或者说我不属于那里。出来行走江湖就图一个潇洒,结果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坐牢。”
“你现在不是有二蛋兄吗?在山上还会无聊?”无月明指了指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屠二蛋。
“你觉得他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种事,将来还敢出来行走江湖吗?”
“这倒是。”
“在青州的时候,我娘管着我,出来之后阿辰管着我,现在阿辰回去了,难行又管着我,我只想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可为什么她们总是不让。”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自己做的决定都不太靠谱,就比如……”
“就比如给你下了追杀令?”长孙无用看了无月明一眼,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在这个问题上直视无月明的眼睛,“我知道,但你永远都不去尝试,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选择是错的。”
“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真是……”无月明摇了摇头。
“你们?你还是认识其他纨绔子弟?”
“以前认识一个,他也总想着把家族的荣耀,把黎民的性命,把朋友的前途都扛在自己肩上,每天都想着怎么比别人更快一点。”
“后来呢?”
“他确实成功了,只是走得太快了,所以死的也比别人快一点。”
“呃……我命应该挺长的,老天没给我修道的天赋,总要给我些其他东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你这个小身板,还是别去行走江湖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那不行,不去行走江湖,我怎么变男人呢?”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男人。”
长孙无用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说得是怎么变得更有男人味儿。”
无月明抿了抿嘴,这事就像呼吸一样,生下来就会的东西要怎么教给其他人?
长孙无用不再说话,而无月明本就是个闷罐,长孙无用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低头重新看起了书。
在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个不算大的符号从令丘山山顶升起,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最后还是躺在地上的屠二蛋发现了远处的异样,他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令丘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二蛋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再熬一会儿啊,再熬一会儿不管她们出不出来咱们都回去。”长孙无用的余光看到了重新活过来的屠二蛋,蹲在后者的身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