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还乡与睚眦君王战斗的场面比华胥西苑以往任何一场战斗的场面都要来的大,曾经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巨木林多了一个大洞,正中央那棵擎天大树被拦腰斩断,巨大的树冠砸在地上,那些个红色果实掉了一地,周围那些树木更是不知道折断了多少。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就快要修炼成人的树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今天。
没了树冠的遮挡,皎白的月光第一次照在巨木林里,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银光,包括倚靠在半截树干上,威风不再的睚眦君王,他仰躺在树干旁,像一条半死不活的狗一样轻声呜咽着,雪白的皮毛沾满了血渍和污泥,全身上下开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筋骨从里面露了出来,憔悴的脸上没了一只眼睛,深褐色的血水从眼窝里汩汩流出,另一只眼睛也半眯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上那轮太久没有见过的月亮有些刺眼。
在睚眦君王低垂着的尾巴前面站着的孟还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嘴角挂着血丝,原本一丝不苟的银发也凌乱不堪,身上的道袍碎成了破布,手里的拂尘更是没了毛,变成了一根不中用的烧火棍。
睚眦君王活了很久,说不定和华胥西苑的年纪一样大,但在这里只有他一只灵兽,没有前人教他修行,就像是一个空有一身蛮力却不得其法的莽汉子。反观孟还乡,虽然刚入天照不久,但人最擅长的事情从来不是创造而是毁灭,仗着人族几千年来积累下的道法,与睚眦君王倒也能成五五之势。
“还来吗?”孟还乡把手里的烧火棍丢了出去,正好砸在睚眦君王的尾巴上。
睚眦君王抬了抬尾巴,嫌弃地把孟还乡的烧火棍甩到了地上,半眯着的眼睁大了一点,不屑地瞥了孟还乡一眼,伸出爪子晃了晃,一副你还有力气你就来的样子。
孟还乡狠狠一脚踢在了睚眦君王的尾巴上,这一脚不痛不痒,睚眦君王理都懒得理他,眯起眼睛继续休息起来。
睚眦君王猜得没错,孟还乡确实也力竭了。
“你就不想杀了我?”孟还乡问道。
睚眦君王竟然嗤笑起来,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孟还乡,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身上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又指了指孟还乡的身后,张着的大嘴越咧越大,低沉嘶哑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孟还乡顺着睚眦的指头向后看去,前来勤王的睚眦姗姗来迟,黑色的潮水从巨木林的断壁残垣间流过,飞速地朝中央聚集而来,孟还乡也笑出了声,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大到睚眦君王都低下头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笑得出来。
孟还乡摇着指头点了点睚眦君王,缓缓说道:“人的肉身终究还是有其极限啊,这一点我倒真是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