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华先生,此行将往何处?”
灵丘有张机,有李医匠,若再加上华佗,这内外科和药学的大拿就都齐全了。
董先打着这个主意,所以语气相当诚恳。
华佗答:
“听闻灵丘有新药,名叫青霉素,不知董家郎君知道否?”
董先想了想:
“是有此药,此药由灵丘李医匠和南阳张仲景研制。”
“从光和末开始,至今近十年了。”
“此药主治感染。”
“但对此药过敏者,有性命之忧。所以用前需用少量测试。”
华佗又问:
“我欲北上了解,不知董家郎君可否通融一二?”
“这是自然,先求之不得。”
董先还没等华佗说完,立刻答应下来。
他有些兴奋,生怕华佗跑了。
于是诚挚邀请华佗入住北邙山。
毕竟雨一直下。
全身湿透了,这样也不好继续赶路。
另外,董先还有一些外科知识、手术器械设计图,以及消杀理论想与华佗分享。
如果到时桃山书院,华佗上着人体解剖学。
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呀。
董先希望自己所拥有的这些东西,能留下华佗。
让他不至于在狱中所托非人。
好好的青囊经,就这么失传后世。
而另一边,董先的随从有些惆怅。
他们看着董先自己浑身湿透,却还兴致勃勃。
他们有些不解。
这与董先说的有些不一样。
一方面喊着任务重,时间紧,要抓紧。
一方面却又打算与一名医匠秉烛夜谈。
这实在让人不省心呐。
说实话,这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虽然成和武已经被派出去,通知搭建简易浮桥和首尾衔接的事。
但董先还有心情与华佗闲聊。
难道就没事了吗?
这让蔡琰、典韦、许褚都很不解。
被救的孩童醒了。
照顾他的妇人过来道谢。
并问了董先和华佗的名字的地址信息。
声称告诉家人后,定当酬谢。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孩童姓郤名纂。
是河南偃师人。
孩童祖父郤俭是前益州刺史。
因贪婪残忍,横征暴敛,被益州马相所杀。
因郤俭官声不佳,所以不想运回家乡安葬。
孩童父亲郤揖,正在益州为郤俭料理后事。
特请家人带孙子郤纂前去益州为祖父守孝。
河南偃师郤氏族人视郤俭为族中蠹虫。
为免与他们有牵连,选择明哲保身,并未出手帮忙。
这才只剩郤揖一家妇孺带郤纂前往益州。
董先既然知道了,自然也不能不理。
虽说郤俭名声不好。
但那是人家的爷爷。
跟三岁孩童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董先给郤纂的家人一张名刺。
到时可以到郿县。
跟随西方商团一起进入褒中。
蜀道难,有人陪同,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与此同时。
董卓得到司隶校尉袁绍的指令。
也开始向雒阳外郭城垣前进。
种劭已经无法阻挡。
但董卓被允许进雒阳城的兵马并不多。
于是董卓早上大张旗鼓进城。
晚上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次日再锣鼓喧天进入城中。
企图制造人多势众的声势。
黑山校尉杨凤。
也开始安排人手,二十个营将化整为零。
从四面外郭城门,潜入雒阳。
他们将在雒阳城郭与内城间活动。
并逐渐向谷门集结。
等待王政的指令下达。
到时便可跟随执金吾别部。
按计划行事。
雒阳东城郭外。
董氏综合经营场所。
董先曾在这里邀请袁绍、曹操等人。
但如今人去楼空。
但今天这里,迎来两位客人。
那就是郭嘉和张宁。
一位风流倜傥。
一位女扮男装。
半年多的游历。
让郭嘉和张宁见识颇多。
郭嘉感受董氏气象的同时。
也陪同张宁招降太平信徒。
看着张宁手持黄绢符旨。
一路义正辞严。
郭嘉感同身受。
他好像有些明白张角当时的心情。
那种想为天下黔首寻找出路的急迫。
以及认输时的无奈。
交托家人的信任。
这一切都寄托在董先的身上。
这让郭嘉更为好奇。
于是他想到这旋涡的中心。
亲身感受乱世的开始。
董氏综合经营场所已经变成歇脚之处。
除了四面砖墙外加一个屋顶外。
能搬走的都已搬走。
张宁按董先吩咐。
为郭嘉打理内务。
保障郭嘉起居生活。
郭嘉含笑接受。
这一路。
他对张宁的好感倍增。
但这张宁。
好像并没感觉。
她只是按董先交代的内容执行。
仿佛只是一具行走的工具。
没有丝毫情感流露。
八月二十四日,丁卯,董先和华佗在救下三岁的郤纂后。
真的就在北邙山工坊聊了一晚上。
八月二十五日,戊辰,太白犯心中大星。
华佗拿着董先给的名刺,高高兴兴的冒雨北上。
他将彻底考察,同时他手中还有董先连夜给他画的设计手稿。
内容是根据现代医学器械和华佗意见的手术工具。
谁能想到可以在骨头上打钉。
谁能想到可以安装人工关节。
还有假肢义肢。
帮助残疾人士。
当然还有桃山书院授课。
让自己研究的医学发扬光大。
华佗有些兴奋。
通宵一晚。
他还没有倦意。
他还对董先口中的显微镜很感兴趣。
可以看到血液中的成分。
还可以看到脓疮中的病菌。
若是如董先说的那样。
那将会改写医学进程。
提前进入微观世界。
很兴奋的还有雒阳禁中的张让、赵忠。
尽管雨还在下。
但他们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
他们今天设局。
让何太后出面,请大将军何进进宫一叙。
他们心中有些忐忑。
如果今天谈好了。
一切便雨过天晴。
如果今天谈崩了。
那一切就天翻地覆。
大将军何进突然收到何太后的召唤。
他整理着装准备入宫。
近来宦者纷纷低头。
愿意服软。
这是好事。
自己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看来召唤董卓等外将拱卫京师,的确是一招好棋。
这袁氏是真心实意在帮自己。
但这宦者的确不能留下太多。
太多了,分权不说。
还会阻隔自己掌控朝局。
何进心中打定主意。
今天与妹妹何太后的商议。
一定要取得共识。
南宫长乐宫。
何进正与何太后商议。
何进再次提议。
仅留下曾相助何氏的宦者。
其余皆不要留。
因为他们掌权太久,牵扯太多。
不处理,士大夫和党人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可让三署郎官接手宦者住处。
以防宦者狗急跳墙。
何太后听后,感觉兄长并没有考虑自己的处境。
她不同意何进的提议。
这相当于在削弱自己。
所以她还想和何进讨价还价。
原本这场会面就是张让等人的安排。
所以他们让人偷偷地听着何氏兄妹商议的内容。
他们也做了两手准备。
但很可惜,他们听到了最不利的那一番话语。
张让无奈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只能拼死一搏了。
于是张让率领段圭等数十人,手持刀刃。
偷偷从侧门进入。
埋伏在嘉德殿门之外。
看到何进从长乐宫出来。
便带人包围何进,同时大声诘问:
“先帝宾天,大将军自称有病,三天丧礼,大将军只参加一天。”
“而且不参加先帝的陪丧,也不到墓地送葬。”
“大将军有失臣礼在前,如今突然入宫,有何意图?”
“莫非是想重蹈窦氏之事吗?”
张让叱责完何进。
又诉起苦来:
“天下乱象,也不仅仅是我们宦者的过错。”
“先帝曾经因王美人之事,与何太后生气,几乎废黜太后。”
“是我们流着泪,献出家财作为礼物,进行解救。”
“每个宦者都拿出千万,这才使先帝缓和下来。”
“眼下只是想寄托于大将军的门下罢了。”
“但你却想灭我们满门,这也太过分了吧!”
张让边说边指手画脚。
众宦者听了,也忿忿不平。
何进无语。
这嘉德殿前,他孤身一人。
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真的没想到。
妹妹何太后,竟然会与宦者一起。
骗自己进宫。
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还以为宦者服软认输了。
结果竟还是陷入了蹇硕之祸。
何进看着天。
雨滴在脸上。
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母亲早逝。
父亲再娶。
这妹妹与弟弟终究不是一母同胞。
自己拜杨赐为师。
与党人士大夫走近。
无非是为何氏光耀门楣。
但他们,原本是朱氏呀。
自己屠羊宰豕。
辛苦养家糊口。
总算日子还过得下去。
为了名声显扬。
自己到处请托。
再加上何氏天生丽质。
被乡里人郭胜相中。
这才进入京师雒阳。
可如今。
成也雒阳,败也雒阳。
终究是梦一场。
宦者也罢。
党人也罢。
天子也罢。
天下也罢。
与自己终究是无缘了。
何进的目光逐渐呆滞。
他已经听不清张让的话语。
慢慢地,他露出了微笑。
这大将军一职。
看似拥有至高的权力。
但却活得并不痛快。
他想回到南阳。
回到从前。
回到那屠羊宰豕的日子。
这一刻。
何进释然了。
他看着尚方监渠穆拔出剑。
向着自己砍来。
鲜红的血。
顺着雨水。
从嘉德殿外。
顺着台阶往下。
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