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4§ 岁寒然后知松柏

《世语》：……时孝灵帝欲废嫡立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曰：圣人因天理之不容已者。而制为明法。严嫡庶之分。而贱不得踰贵。明长幼之序。而少不得凌长。父不得以爱憎之私，有所取舍。周幽废嫡立庶，危国亡家；高祖几废太子，赖四皓然后安。自古废嫡立庶，覆族倾宗者多矣，考其乱，亡之祸，本根既绝，枝叶毕剪。立以功者，废必以罪。今不闻嫡子过失，安得废耶？废嫡立庶，下有异心，乱之所由起也。……

刘焉不仅仅提拔了张鲁。

控制了卢氏和张鲁兄弟张徵。

还在五斗米道中安插制约张鲁的人。

那就是曾经背叛张鲁父亲的张修。

刘焉给他留一个位置。

这意思非常明显。

这让张鲁不敢轻举妄动。

不得不说。

刘焉这一手权力制衡。

玩得贼溜。

也正因为如此。

益州牧刘焉，很快就控制住本州局面。

也无法指责刘焉。

一来他本就是刘宏钦点的益州牧。

又是刘氏宗亲。

而这刘焉。

本来就是冲着益州有天子气才自告奋勇前来。

你啥也不让他干。

说不过去。

所以这才是有野望的人行事风格。

出手干脆利索。

不到一年，就为自己稳住了基本盘。

比董先奋斗十年，还未有一州之地，强了不少。

同样有野望的不止刘焉。

身在前线，屯于扶风，抗击西凉叛军的斄乡侯董卓也动起了心思。

他在京中仅以袁氏门生而获取消息。

并没有自己的门路。

作为领军的破虏将军。

他深知情报的重要性。

所以他想借袁氏之手。

把自己的弟弟董旻安插在京中。

为此董卓没少给袁隗送礼。

低三下四，陪笑脸。

相比那么多有野望的人。

河东焦先就单纯许多。

他见来到河东的南匈奴人越来越多。

而且横行霸道。

听说白波贼只惩为祸乡里的豪强恶霸。

并能为苦主声张正义。

还肯为普通黔首作主。

划地分田，还贷种资助。

到时只需返还本金即可。

这样的惠民之策，吸引了很多人。

于是焦先决定北上。

同行的还有侯武阳母子。

同样一路往北的人还有梓潼的李仁。

他和同郡尹默借着益州黄巾马相之乱离开家乡。

李仁字德贤，尹默字思潜。

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灵丘蔡邕的桃山书院。

听说那里有印刷书籍。

只要考核通过，办理完入学手续。

每个学子都可以领一套。

内容很多，有蔡邕校正的五经。

有董先的农业十法。

有农政全书，有天工开物，有企业管理，有冶炼工艺，有兵工制造，有千金方等等。

根据所选专业不同，有不同祭酒授课。

也可跨专业选修。

另外，若是在桃花山加入先锋社。

毕业后便可加入董氏集团。

虽然没有钱拿。

但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养家糊口。

若是有立功表现，少主还可为你举荐，去牧守地方。

秋七月。

刘宏终于让停摆了一个月的太尉府重新运作起来。

他任命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

马日磾，字翁叔，是名士马融的族中子弟。

年少时跟随马融学习，以有才学入仕晋升。

曾参与熹平石经中《礼记》碑的校正工作。

按时代标准，也算是有才能的人。

在刘宏看来。

安排正直有名望的人就任太尉。

可以确保军权不失。

而外派州牧。

可以让各地就近解决叛贼的问题。

同时当中枢有事，又可拱卫中枢。

但这样还不够。

他还是很烦恼。

因为离他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再加上，近来他屡屡做一个梦。

梦见前任皇帝刘志怒斥他：

“宋皇后有何罪过，为何听信邪孽之言，让她丧命？”

“勃海王刘悝既然已经自贬，又受诛毙。”

“但现在皇后宋氏及刘悝上天自诉，上苍震怒，罪在难救。”

梦像真的一样。

让刘宏感到害怕。

也让他更加对继任皇后的何氏不满。

这何氏正是由宦者所荐。

看到她就想起王甫害宋皇后的场景。

看到刘辩就想起送到京师那张角太平道士的头颅。

没有一件让他感到舒服的。

这更坚定刘宏听从董太后的话。

立刘协为太子。

可是立庶不立嫡。

立幼不立长。

将会引来朝局动荡。

这事可不好操作。

首先第一关就是皇后何氏。

上次因王美人之事，想废后，张让等人为之求情，才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其次是大将军何进与车骑将军何苗的关系。

还没有恶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接着便是那些已经投资大将军何进的人。

比如袁氏、儒士甚至还有党人。

他们已经在朝堂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且盘根错节。

无法在短时间内一扫而空。

若是没办法采取有效措施。

那该如何是好？

刘宏有些心焦。

再加上，最近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容易疲劳不说。

还特别容易生病。

真的害怕就此离开。

这局面无法控制。

现在他只能先寄希望于母亲董氏及族裔。

希望舅舅的儿子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刘宏想以舅舅的儿子，卫尉修侯董重为骠骑将军。

并让其领兵千余人，卫守京师。

骠骑将军与大将军，位次丞相。

都是同属丞相一级。

比起车骑将军、卫将军及前后左右四将军，仅是金紫，位次上卿。

级别要来得高。

而且责任也很明确，典京师兵卫，四夷屯警。

此时刘宏突然表露出想封表兄为骠骑将军的意思。

这下让大将军何进，袁隗，禁中等人感到惶恐。

是不是刘宏感觉到了什么。

惶恐会让人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行为。

比如皇后何氏。

他听说董太后多次向刘宏建议。

立刘协为太子。

于是心生不满，深恨董太后。

但刘宏尚在。

她只能寄望于两位哥哥。

而袁隗则指示袁绍。

在两边维持平衡。

一方面，积极呼应刘宏的建议。

配合刘宏西园的动作。

就如同当初支持大将军何进一样。

把自己的好友都安插进去。

比如发小曹操。

比如淳于琼。

另一方面，为大将军何进出谋划策。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到时袁氏才好得利。

何进也是一样。

似乎也感受到刘宏的不信任。

明显感觉西园近来的动作有所增多。

刘宏把原本属于自己军队的骨干都调走了。

他只能自己另想办法。

于是他听从袁绍、张津等人的建议。

也着手准备。

他还有大将军这个身份。

不用白不用。

他向并州刺史丁原提出要求。

请丁原为他举荐将领和组织兵卒。

要知道天下哪里的兵马最善战。

自然首推幽并凉三州。

常年边境与外族周旋。

扬名在外。

另外还有丹阳、泰山之地。

常年贼寇横行。

也有善战之兵。

何进还安排都尉毋丘毅、王匡等人准备去丹阳、泰山募兵。

而身处西园禁中的宦者。

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他们可用的军事人手较少。

如果前太尉段公还在世的话。

那就好了。

还有谁比段颎用兵更酷烈。

听闻原来的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在灵丘。

不知有没有好的人手推荐。

八月，刘宏好像一下按了快进键。

他开始设置西园八校尉上层结构。

并让禁中找房阿强在平乐观建阅兵台。

这阅兵台可不是普通的那种。

刘宏有明确的要求。

毕竟是要由自己率领的。

规格必须要高大上。

比如说起大坛。

上建十二重华盖。

每个华盖要高十丈。

大坛东北也要建小坛。

同样要修建九重华盖。

这个比主坛稍矮。

但也要高九丈。

而且要求在两个月内完成。

房阿强接到任务很头痛。

真的很头痛。

但没有办法。

刘宏西园八校尉，乃是以照顾刘协的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

这蹇硕长得高大威猛，身强体健，又通晓军事。

刘宏甚至亲自为他佩戴印绶，以示鼓励。

然后是袁氏长孙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

袁绍自从中平元年被大将军何进辟为府掾。

而后协助自己的小伙伴们登上大将军这班车。

然后自己担任侍御史。

不久前改任虎贲中郎将。

如今又任中军校尉。

这其中也有刘宏对袁氏的拉拢之意。

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

鲍鸿之前任职右扶风。

曾在中平二年和董卓一起，合并兵马，攻打边章、韩遂。

迫使西凉叛军败走榆中，也算是知兵之人。

手下有族人鲍信、鲍韬也都勇猛善战。

另外，还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淳于琼为佐军校尉。

这三人很明显阵营相同。

曹操、赵融、淳于琼均属袁绍阵营。

尤其是赵融以饭量大、爱吃肉着称。

此外还设左右校尉。

由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冯芳为右校尉。

而这夏牟与冯芳则与宦者往来甚密。

看来这也是刘宏的悲哀。

自己辛辛苦苦从西园拿钱出来。

好不容易组织的武装。

没想到被渗透成筛子。

而且还为他人做嫁衣。

除了蹇硕算是刘宏的人外。

其余的人都有自己心思。

刘宏其实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于是他把最重要的责任交给蹇硕。

要知道西园八校尉中。

这上、中、下三军校尉是最有实权的人。

尤其是上军校尉蹇硕。

所有人均由上军校尉蹇硕统一指挥。

甚至刘宏还要求。

连大将军何进也要听从。

刘宏之所以这样要求。

那是他经历多了。

正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当皇帝这二十年来。

先是曹节、王甫领跑禁中。

自己扶植赵忠与张让与之相抗。

但是最后，自己却被这两人所欺骗。

甚至搬到南宫，这南宫便有大火。

现在自己扶植蹇硕。

正是希望他能贯彻自己的意志。

突破禁中及朝中的寒冬。

帮助自己完成心中所愿。

协助协儿顺利执掌大业。

当然了，仅仅这样还不够。

除了禁中与军中。

蹇硕还需在朝中有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