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大明如此多难而邦未兴(1 / 2)

百越风云录 苏伯泥 2720 字 27天前

就在这时,院里闯进一人,大声急呼:“赵都统,赵都统……急报,急报!”

酸花闻听有异,急忙开门奔出,见一人满头满脸大汗,浑身湿透,一进院门就扑倒在地。酸花命人一左一右将他扶起,那人两腿打颤,站立不稳。

“赵都统,申大人……申大人遇害……”一见到酸花,那人瞬间泪崩,放声哭喊。

酸花一听,险些晕倒,伸手扶住廊柱这才站稳。一个侍女眼疾手快,上前搀住酸花。

酸花稳住心神,道:“院外加双卫,院里所有守卫待命。都退下。”

说着走上前,亲自扶住报信之人,将他带到阴凉处歇息。

此人本是八百大甸司人,汉名樊武,是申式南将他送入山河书院,学成之后又挑选出来带到身边,统领三十六人暗卫。

暗卫其实是外围护卫,平时不近身,只远远护卫,排查隐患。

在樊武的讲述下,酸花终于得知,她离开南京的第三天,也就是昨日夜里,锦衣卫其中一人私自抽调骁骑右卫和龙虎左卫约二百人,想要锁拿申式南北上京师审问。

被李满仓得知消息,率江淮卫四百人阻拦,形成对峙。私自调动骁骑右卫和龙虎左卫理亏在先,加之两卫不敢过分得罪江淮卫,江淮卫毕竟是南京亲军。

锦衣卫见明着拿人不行,改为派出死士暗中刺杀,为救申式南,刚回到南京的苏苏惨遭遇害。申式南见状,留书一封,当众自尽而亡。

“为什么?为什么?”酸花不明白申式南为何自刎,又问:“裴七哥和花六哥呢?”

“裴七哥前日护送夫人和少爷小姐远走,花六哥护送苏夫人家眷远走。”樊武哭道:“我曾听苏大人说,定然是出了叛徒,不然,铁鹰卫之事,以及宣化军军饷六倍于其他卫所一事,朝中不可能有人知晓。”

酸花听罢,如遭重击。宣化军军饷六倍于其他卫所,这是酸花与罗在随口提过的。

当时,夫妻二人起了点小争执,罗在说如果当初没进关河书院,他就会投军,说不定早就当上千户了。酸花劝罗在别乱想,区区从五品的千户,俸禄还不如宣化军一个普通士卒。

罗在就问,宣化军士卒多少军饷。酸花随口答,起码是其他卫所的五六倍。这是酸花随口说说的,除了京营各卫和少数边军,其他卫所有个屁的军饷,说八倍十倍都正常。

宣化军所有军饷都过酸花之手,她岂会不知宣化军军饷多少。她来镇江之前,就听闻朝中有人弹劾申式南,罪名包括私养宣化军,私建铁鹰卫等。

但人人均知,铁鹰卫是大古剌司的兵马,故而这条罪状也只是捕风捉影。

如今想来,也只有出了叛徒,才可能知晓这些似是而非的秘密。

酸花已对罗在起了疑心,但此刻她要赶回南京,亲眼确认申式南生死才是头等大事。她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樊武是骗她的,而她的式南哥依然健在。

申式南是自刎而死,樊武说他是遭人陷害,逼得申大人不得不自刎,故此坚称申式南是遇害。

酸花刚吩咐马上出发,罗在脸色铁青走进院子。

“你要作甚?出发去哪里?”罗在问。

酸花心里一咯噔,流着泪道:“你是不是早就得到消息了?”

罗在依旧铁青着脸色,沉默不语,径直走向内室。

酸花对护卫头领交代了几句话后,跟着罗在进入内室,道:“我不相信式南哥遇害,我要去亲眼见一见。”

罗在依旧不语,拿起茶几上冷茶水猛灌了一口。

酸花冷静下来,坐到椅子上,问:“这次式南哥以三万三千两银子盘下申正的十张船引,是你提议由我到镇江来交割的,对吗?”

(注:隆庆之前的船引,只限官船,只是一个笼统的凭证。由于海上商贸被文官集团把持,所得巨大利益基本上被文官集团上上下下瓜分,剩下的零头才进入国库。上下沆瀣一气,十艘官船里往往“夹带”二十艘私船。)

罗在眼中闪出一道精光,看了看酸花,反问:“你还知道什么?”

“申正是申义的弟弟,而都指挥申义的岳父,是昌平侯杨洪。杨洪和他背后的那拨人,害怕事情暴露,想要将式南哥置于死地。”酸花道:“如我所料不差,这十份船引一旦使用,极有可能海晏船运的三十艘船都会被朝廷查扣,而式南哥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生死就在你们的翻手覆手之间。”

罗在皱眉,哼道:“式南哥,式南哥,果然你眼里只有他,他眼里也只有你,连这等机密大事都不瞒着你。你俩果然有奸情。”

酸花听得全身冰凉,她闭眼强忍怒气,柔声道:“杨洪之事,以及土木堡内情,式南哥并未告知于我。而是他与夫人在院中交谈,我送明媚和申固过去,无意中听了几句。”

“我与式南哥清清白白,天日可鉴。我的身子只有你一人碰过。式南哥从来只当我是小妹。”酸花又道。

“清清白白,你当我三岁小孩呢?”罗在再次冷哼,道:“你一口一个式南哥,既然是哥,为何你从来只称夫人,不称嫂子?”

酸花愣了一会,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她喊申式南叫式南哥,是因为小时候跟在赵加淅和赵加定等人屁股后面,喊“中节哥”。

不过,那时候她才五岁,只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

虽然时隔多年,但亲近之情犹在,酸花很自然而然就一直喊“式南哥”。而她与钱樟落并不算十分亲近,便随大流喊一声“夫人”。

罗在见她语塞,便再次冷笑道:“说呀!说不出来了吧?你一直心怀希望,想取而代之,因此不愿承认她是你的嫂子。”

酸花眼中擒泪,咬着牙,过了一会儿,缓缓道:“没错,与你熟识之前,我喜欢过式南哥。但望你不要污蔑式南哥,他从小没爹爹疼爱,他有本事了,就始终当我是小妹,像父兄一样关照我。”

“他从未对我有过邪念。而我……”酸花心如刀绞,独自拭去眼角泪水,道:“自从与你好过,便一心一意待你。你我夫妻许久,竟还如此羞辱于我,你……你枉为男儿。”

“嫁给我后悔啦?我都不后悔,你后悔什么?”罗在道:“你看看,在所有人眼里,我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罗统制,而你是赵温淑赵都统,不是罗夫人。除了大人和夫人,所有人都听你的,而我,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靠你吃饭的怂蛋、跟屁虫。”

酸花心在滴血,直到此刻,她才看清罗在的真实面目。

“首先,大人派你去查土木要案,便是看中你的能力,更是对你的极大信任。”酸花道:“其次,你我夫妻一体,我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你的?再次,没有人瞧不起你,只有你自己看遍了你。”

罗在指着自己鼻子问:“看中我?看中我会只给我八个人?你见过只有八个人的统制吗?连余承明那个副统制,都管着几百人。你草民村女一个,要不是看你在大人面前得宠……”

“那么,他们给你什么官,从五品千户,还是正五品指挥佥事?”酸花问。她已经听出丈夫的言外之意。

“你……你胡说什么?谁给我官了?”罗在不自觉地身体后仰,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倒茶喝,可茶壶里已经连冷茶水都没有。

抬起眼皮,他仿佛瞧见酸花嘴角无尽的嘲笑。罗在再也忍受不住,得意道:“正五品?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现在是权知龙虎左卫指挥同知,从四品。明儿一过,我就是堂堂正四品龙虎左卫指挥使。”

酸花心如死灰,她终于确认,背叛她的式南哥的人,正是自己丈夫罗在。

闭眼思索中,又听罗在道:“我将你带出南京那个是非之地,便是希望你我夫妻携手,用你手中的钱财,助我升官,不出五年,我便能超过死掉的申式南,成为从二品实职都指挥使。”

酸花见他在找茶水,起身拿来两只酒杯,各自斟了半杯杜金美酒。

随即又拔下簪子,旋开其中一朵蔷薇花,往一只酒杯中抖入少量黄白色粉末,放到自己面前。又旋开另一朵蔷薇花,抖入两粒小小的黑色药丸到另一只酒杯,放到罗在面前。

“我辜负了式南哥,九泉之下无颜再见到他。”酸花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酒杯,道:“这杯酒是剧毒之物,听说人死之前,会先失明。这杯归我。”

说着又指了指罗在面前的酒杯,道:“这杯是曼陀罗药酒,量少,喝下之后,只会四肢无力。相公,你我夫妻一场,我不忍亲手杀你。你喝下这杯酒,我命人送你上船,明日便可醒来。你我夫妻今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恩断义绝。”

罗在脸色骤变:“若我不喝呢?”

“我已经调集所有守卫,没有我的命令,没有人能走出这个院子,包括我。”酸花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