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见状,似乎觉醒了某种潜能,学着以前村里欺负他的人,恶声恶气道:“爷今天心情好,不为难你一家。先弄点吃的来,再给爷准备几个钱。”
虽然表现出凶狠的样子,可络腮胡自己都听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跪着的两个男子却丝毫没察觉到异常。
“好说好说。放心,绝不报官。”年纪大的男子起身将三人迎进堂屋。
堂屋里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两个小女孩,一个妇人,一个老太。
三人见这一家三个成年男子,两个小孩,两个妇人,一个老太,八口人全都眼中尽是恐惧,不由得意起来。故意做出凶狠的样子,妇人和小孩全吓得哆哆嗦嗦。
原来,这一家人刚走亲戚回来,吃饭晚了。一家人点着烛火,在堂屋安安静静吃饭。老大媳妇进屋装菜,天色擦黑,厨房有丝丝亮光,可眼睛一下没适应,撞到人才反应过来。
三人吃饱喝足,男主人拿出六十文钱,一人给了二十文钱。
领头的汉人上门女婿冷哼了一声:“你家点火用的是蜡烛,给这点钱,当爷是叫花子呢?”
一般人家,确实用不起蜡烛,点灯用的要么是豆油,要么是烟很大的松明或松香。因此,普通人家房梁、墙壁全被熏得黑黢黢的。
不过,在邛水这里,二十文钱已经算是巨款了。跟四年前的木邦司、缅甸司一样,邛水基本上以物易物,极少有钱币流通。
男主人见他识货,只好咬牙再次拿出六十文,又一人给了二十文。
三人第一次仗势欺人,心中惶恐不已,见好就收,急匆匆走了。
临走时放话:“敢报官,但凡我兄弟走脱一人,就回来杀了你全家。”
三人趁着微明的月色摸黑跑远,肚子疼得受不了才停下来。实在太饿,把那一家人的饭菜全都吃光了。跑得急,肚子不痛才怪。
躺在地上歇得差不多后,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各人只觉扬眉吐气。
三人突然发现,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怕他们。这可真是太妙了。
到了下一个地方,三人挑了一个中等富户人家,确认这家没有能打的男人后,小试身手,居然再次抢劫成功。
这下三人胆子更大了,专找有点闲钱的铺子和中等富户人家下手。
三人憨傻中又有点小机灵,抢钱不要多的,只要够两三天吃喝的就行,一路逃一路抢,除了偶尔吃点小亏,居然没人报官。
但那都不算什么,三人的机灵,最最玄妙之处在于,各人被村人拉走之前,都带上了早就办好的路引。
三人后来回想起来,都说根本不记得当初是如何带上路引的。逃跑途中被盘查,需要用到了才发现,诶,怀里居然有路引。
三人原本都是老实人家,可能家里长辈担心儿孙受欺负,早早办了路引,好随时走人。
就这样,三人也不敢回家,一路瞎转瞎逃。直到听说缅甸司、八百媳妇(很多人还是习惯将八百大甸叫做八百媳妇)那边好需要人,好苦钱,三人这才有目的地奔着木邦司和缅甸司来。
可是,过乌蒙驿后出事了。在东川吃早膳时,邻桌三个女子对三人抛媚眼,暗示三人过来同桌。
刚分别在三个女子身边坐下,就有六七人手提刀棍找上来,说三人对自家媳妇动手动脚,要么将三人抓去公堂,要么三人拿钱平事。
三人肯定不敢见官,也没多少钱,又一路练出了戾气,二话不说与对方扭打起来。三人是拼命,那六七人却是只想做局敲一笔钱,根本不耐打。
三人受了点轻伤,就将那些人打倒,刀棍抢到手里。正要逃跑,对方却先抱着几人的腿求饶,转头看到店家和路人也都一脸恐惧。
店家甚至拿出半只鸡,战战兢兢请三人吃,还说饭钱免了。
三人仿佛找到了当山大王的感觉,将那几人提过来。一问才知道三人昨晚吃饭点了不少菜,给钱又豪爽,被两个本地混混看到,误以为三人很有钱,就找了老搭档和三个暗娼演戏,想敲三人一笔钱。
三人吃菜大方,给钱豪爽,那是因为抢来的钱不留。七人以为对付三个手无寸铁的人不成问题,哪知三人竟会以命相搏?
被打服的七人没钱赔,提出用三个暗娼的身体抵债。
经此一役,三人开启了暴力抢劫。但还是老样子,不抢多的,就拿够吃一两天的,有多的多给,没多的少给,三人也不在意,仿佛可以这样一辈子打到天边。
不过,三人倒也不怎么欺负弱小,就是偶尔逞逞威。看到施画等人实在太美,忍不住心痒痒,又想抖威风。哪知罗依一言不合就下狠手。
“一路上真没有欺负女人?”罗依听完三人所述,有些不信。
“真……真没有,家里都还有弟弟妹妹呢,那忍心欺负弱小。”络腮胡抬起没了半截小指的右手发誓。
“行了,白总旗带走吧。”罗依吩咐道:“留他们一条活路,正好过一久修驰道要不少人。”
白总旗起身将人带走,身后传来罗依的嘱咐:“如果三人能改过自新,许他们将弟弟妹妹接来,也好有口饭吃。”
闹剧收场,驿站酒楼恢复如初。赵加印与赵加定等人相互引见,七人索性拼一桌。徐椒椒这才知道,那个其貌不扬的赵加印是申式南货真价实的总角之好。
酒菜很快上桌,驿丞亲自送来甲字楼天字四号房的牌子给到赵加印。赵加印也不含糊,直接抛了一两银子给驿丞,说是请驿站的兄弟们喝茶。
驿丞是罗依的人,很识趣,满脸堆笑收下银子走了。座中之人,只顾嘉和徐椒椒没有蔷薇花发簪,有蔷薇花发簪的那五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第二天,众人一同启程,兴高采烈出发前往阿瓦。只有徐椒椒听说申式南去了广南府,脸上充满忧色。
徐椒椒是替她爹爹带两个消息给申式南,爹爹说了,消息越早给到申式南才越值钱。
“四哥,昨天那三人到底是不是苗人?为何侗僚和僮人我听都没听说过?”路上,赵加淅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