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百户,我要去一趟阿瓦,过几日略备薄酒,咱们握手言欢。”申式南满含深意地看着马杰,道:“你我殊途同归,阿瓦的隐患不解决,谁都没法安心吃酒。”
马杰知道他的意思,道:“我听说了两个事,但都没真凭实据。一是脱脱不花和也先的使臣及瓦剌军中,出现甚多盔甲、弓箭和铳炮;二是眼下锦衣卫在查御马监多枚腰牌遗失一事。”
申式南听罢,吃惊更甚。盔甲等铁器,以及铳炮等火器,是严禁交易的。尤其是火器,那是大明国之利器,只有圣上的亲军和少量沐家军才能装备。
为了避嫌,申式南都不敢提议给宣化军装备火器。
瓦剌军和也先使团中出现盔甲和铳炮,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私下与瓦剌交易,即俗称的走私。而能走私盔甲、弓箭和铳炮,领头之人显然地位低不了,说不定有总兵官(相当于今天的战区司令)一级的人参与了。
御马监腰牌遗失一事就更玄妙了。御马监掌御马及诸进贡并典牧所关收马骡之事,简单说,御马监是内廷腾骧等四卫禁军(皇帝私兵)的中枢府,既有兵权,又有财权。
朱元璋设立腾骧等四卫勇士旗军作为禁兵,以备宿卫扈从,而御马监名为养马,实以防奸御侮。
与御马监职能有所重合但隶属不同的,是太仆寺和苑马寺。太仆寺统管全国官牧民牧,隶属于兵部。苑马寺也听命于兵部,却是只管官牧,且辖有恩军,恩军专职养马。
永乐时,苑马寺有二十四苑,正统四年后,有二十二苑马。苑分三等,上苑牧马万匹,中苑七千,下苑四千。
战马是战略物资,因此,不管御马监,还是太仆寺或苑马寺,那一个个都是肥差。
御马监统领禁军,腰牌何等重要!按律,无腰牌者重罪,擅将腰牌借与他人也是重罪,借者和借予者同罪。
如此重要的腰牌也能遗失?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此时,马已备好,花裴二人走了进来,见申式南来回踱步,凝神沉思,就没有打扰他。
“缉拿冯院院,是你马家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申式南突然停下脚步问。他先前已经问明,马杰手上根本没有冯院院的把柄。
“我二伯交代的。不过……”马杰稍作思忖后便道:“我出门后弯腰整饬行装时,吴家与石家人刚好从二伯书房出来,我听他们提了一句,‘平乡伯刘寺卿已经动手,冯家这回完了。’”
“我为大明开疆拓土,你们这些人够阴毒,一个个栽赃陷害于我,想让我跟帝辛一样,死后也要背负骂名。”申式南脸色阴冷道。
走出门口,对不远处侍立的罗在招了招手,罗在大步近前。
“你告诉夫人一声,我需即刻动身去阿瓦。”申式南看向罗在,道:“另,让渐醒兄明日出发,五日内赶到阿瓦。罗依和施画带上信鸽,也尽快赶到阿瓦。罗兄,八百大甸交给你了。”
最后一句是对罗喜财说的。渐醒是苏苏的字。
申式南刻不容缓,随即翻身上马,花裴二人紧随其后,三人三马疾驰出了宣化军营寨。
马杰说的平乡伯,申式南不陌生,此人名叫陈怀。
永乐年间,陈怀曾参与平定交趾,因功晋升山西都司都指挥使。朱高炽即位后,陈怀升任都督同知。
宣德六年,陈怀以左都督受命平定勒都、龙溪(今四川松潘一带)部族叛乱,初时兵败。陈怀亲自督军深入,得胜后将贼寇全部剿杀。
陈怀留镇四川后,骄横跋扈,大肆受贿,干预政务,侵夺屯田,不饬边备,城寨失陷,整日饮酒作乐,每天早上令三司官员分班而立,有事禀报需下跪。
之后,遭巡抚御史和四川按察使弹劾,陈怀被召回京师,投进都察院监狱。
正统二年,陈怀官复原职,镇守大同。正统九年,陈怀征讨兀良哈(朵颜三卫),得封平乡伯。
申式南曾听李满仓说过,自宣德八年以来,蒙军招募大量间人游走在建州卫、朵颜三卫一带,重金招揽明军将士。脱脱不花继任汗位后,更是提高招揽价码,不少将士选择与蒙军合作,走私盐铁和茶叶。
想到这些,申式南不得不怀疑,曾镇守大同府,又征讨过兀良哈的平乡伯陈怀,早就参与了瓦剌的走私。
再联想到御马监腰牌遗失一事,申式南已经猜到,那些人敢对冯阿敏动手,肯定跟战马有关。
更巧的是,那位苑马寺刘仰刘寺卿,居然是刘敬妃的哥哥。如果苑马寺刘寺卿也参与了这些事,那就说得通了。
马家吴家石家没有大靠山,肯定是不敢动冯阿敏和自己。但如果靠上了勋贵平乡伯陈怀,以及刘敬妃的哥哥刘仰,那就不一样了。
故此,申式南必须尽快赶到阿瓦,在吴品得手之前将一切隐患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