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仓一阵失神之后,酒杯一摔,抓起赵核子胸前衣领,单手将他拎起:“赵核子,你一再犯上,你知道吗?我这李姓,乃是永乐先帝所赐,你敢骂我,就问问你有几个脑袋?”
说着扬手给了他一耳光,又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教坊司群美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贝毅也吓坏了,急忙上前扶起赵核子。
胡晓非本来有些恼怒于李满仓的粗鲁,甚至一度怀疑五大三粗的李满仓究竟是不是太学生。但听了他的一席话后,恼意顿收,若有所思起来。
他的目标是哪有大明官军,就在哪开张做盛丰钱庄和祥福当铺的生意。尽管眼下暂时没有在边关之地开分号的打算,可他其实早就开始做准备。
建州卫虽然偏僻,但有边军所在,朝廷每年有大量的钱粮运往边地。只要有人有钱有粮,生意就能稳赚不赔。
故而建州卫早在他的关注范围内,世袭的建州卫指挥使是永乐帝赐姓,他是了解的。正二品的都督佥事李满住他也是熟悉的,谁让人家建州卫是政务和军事都归指挥使管呢。
先前只是没往那个方向想,故而没把李满仓放在眼里。可当李满仓,李满住,永乐帝赐姓,这几个线索合在一起时,就由不得他不想了。如果猜想是真的,眼下不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赵核子被一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又被掼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这都是李满仓收着劲了,不然赵核子早就动弹不得。
赵核子在贝毅的搀扶下,坐回了自己位子。他擦擦嘴角血迹,恶狠狠盯着李满仓:“敢殴打朝廷五品官,你就等着蹲大狱吧。”
说完看向教坊司群美:“我是户部陕西清吏司郎中,正五品,你们都得给我作证啊,此人殴打朝廷命官。”
他似乎没底气,不敢让胡观等人作证。
本已回到座位的李满仓,听他这么一说。怒火再次腾起,“唰”地起身冲到隔着两个人的赵核子身边,扬手欲抽。
可是,他快,申式南更快,他扬起的手被申式南托着,寸进不得。
“够了!回去!”申式南对他低声喝道。
李满仓只好收力,悻悻地走回自己位子,边走边回头看赵核子,口中怒斥:“给你脸,你还嘴硬是吧?有种你把官司打到皇上面前。”
申式南叫来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随后点头奔出。
适才这一幕,胡晓非尽收眼底,他看出了不少名堂。
首先一点,李满仓含怒扬手欲抽,不似吓唬,力道定然不小。可不胖不瘦的申式南竟然能单手架住他,说明申式南手底下有两下子。
其次,李满仓是被申式南喝退的,说明李满仓听申式南的,或者说,申式南能像大哥一样镇得住他。
再次,申李二人脸上,都没有那种打了朝廷五品官之后的担忧之色,说明他们不怕五品官,自信能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这二人虽有功名在身,可都没有品阶,没有官职,他们哪来的底气?
最后一点,如果上一条推测成立,说明自己先前猜测的没错,李满仓的身份非同小可。这一点,从他扬言敢把状告到皇帝面前得到佐证。
再接着一想,如果前面的猜想都对,那说明申式南与李满仓是相互知晓对方身份的。在这种情况下,李满仓仍然听申式南的,那申式南又是什么身份?
看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情报分析小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胡晓非不自觉地摩挲着下巴,继续想:既然如此,对申式南就不用亮拳头,给下马威这一招,得改用拉拢为主。
赵核子还在不依不饶地与贝毅说着什么,胡晓非觉得不能让他坏事,于是开口道:“赵大人,你就消停会儿吧。你自己骂人不对在先。满仓兄都说了,他的李姓是先皇所赐,你辱骂他,就等于辱骂先皇,辱骂先皇,就等于辱骂当今圣上。再说了,你也惹不起二品大员啊!”
话里明着是劝赵核子,其实是在试探。他说到二品大员时,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李满仓。果然,李满仓并未否认,脸上平静如水。
赵核子只是气昏了头,先前没将李满仓的话放在心上,等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先皇赐姓这种事,没人敢乱说的,作为太学生的李满仓更不可能胡编乱造。
唯一的可能就是,人家说的是实话。若真如此,那自己这顿打怕是白挨了。咋就那么倒霉呢自己这是?
就在这时,刚才的伙计走了进来,远远对申式南点点头。申式南微微颔首回应,接着站起身,走到王矩边上,对他一阵耳语。
紧接着,两位美人手捧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冒着热气的白汗巾。
申式南对教坊司群美道:“大家不用担心,几位大人闹着玩呢,出去后别乱说就行。唱曲的姐妹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再来。饮酒的姐妹,先伺候各位大人净手净面,然后你们也下去梳洗一下再来。咱们几位大人酒还没喝够呢!”
教坊司群美乍听之下,几乎不敢相信,纷纷面面相觑,随后人人眼中有光亮起,齐刷刷地向他行了万福礼。
她们是第一次被陪酒的对象称作姐妹,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这么真诚地关心过。
卖笑之人,谁会在意她们累不累,怕不怕,妆容整不整齐啊!
群美动起来之后,王炬起身随申式南走到无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