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田爷,原是钦依把总,如今赋闲在家。若论这扬州风月场子的恩客,田把总认第二,就没人敢占第一!”周知府显然和他甚为相熟,所以讲起话来也毫无顾忌,“当年田把总续的弦,便是这摘月楼的头牌琴师薛姑娘,此等艳福着实羡煞旁人啊!原本家中闺女也习得一手好琴,只是前些年被选为王妃入京了,我等再无耳福了。”
“周大人说笑了。”中年汉子倒是很放得开,已经挑了个姑娘搂在怀里。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业浩听完介绍便问道,“田将军,此前信王纳的侧妃田氏,可是令爱?”
“哈哈,正是小女秀英。”田把总欢喜地说道,“也是那小妮子命好啊。她娘原本就最擅琴艺。原本教她些琴艺,就盼着谁家老爷能看上。想不到能选入信王府中,这辈子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王业浩心想这何止是衣食无忧啊,若是周先生的预言当真,在座这位便是将来的国丈了,马屁此时不拍,更待何时:“久闻田将军豪爽侠义堪比孟尝,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失敬失敬。”
田宏遇排起来虽然也算是皇亲,但实际上自己女儿不过是刚刚嫁给尚未就藩的亲王当侧室,所以少有人来烧冷灶。今天王业浩的这通奉承让他觉得相当受用,心情好话也多了起来:“哪里哪里,孟尝君门客三千,咱哪里比得起,养她三五瘦马便知足了。”
“说起这养瘦马的道道,田把总可比养兵都精啊!”周知府在一旁说笑道。
“田将军乃真风流名士也!”王业浩继续吹捧。
“要说养兵,田某真不敢讲。”几杯酒下肚,田宏遇兴致便起来了,“要说这养瘦马,田某还真有些心得。”
“今日有幸,还请田将军赐教。”
“好说好说。”田宏遇喝了口姑娘递上的酒水,继续说道,“这瘦马讲究的是七个字,瘦、小、尖、弯、香、软、正。务必要从六七岁便入行,再大就沾染了烟火气,不论怎么调教,都成不了一等货了。”
他说得起劲,周氏师徒更是听得入神。严格说起来,这算是二人第一次正经来风月场所。这行院奢华享用,对周乐之这个广东乡下的穷小子来说简直是超乎想象,相比之下,周先生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惊讶。
今天席面上的总总,亦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淮扬菜向以用料鲜活,工艺精细著称,具体菜色虽与后世有别,但精髓格局相通。有心想尝尝这霉味,却无人动筷子。只好继续干坐着互相吹捧。
此刻他听了田宏遇的论述,又勾起了他的调查欲,问道:“田将军,恕小弟才浅,难道这瘦马还有评级不成?”
“那是当然,这位兄弟有所不知啊。”田宏遇一望即知此人是个新手,便做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说道,“这瘦马分作三等,下等者练女红针线,烹煮调和,亦非富户不能蓄;中等者学算写曲艺,记账管事,可谓内助;上等者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具百般小意,千种风情,方可称佳人啊。”
周乐之听了不觉神往,心想自己这辈子大约是没有福分享用这“瘦马”妹仔了。然而身旁的先生却觉得这些都不在点子上,以自己的本事,就算是上等瘦马也根本聊不到一起,谈风月还不如直接洗风吕来得实在。
不过只用了两轮酒,他的观点就得到了刷新。行院并非简单的以色侍人,更类似好话的娱乐中心。陪酒唱曲的姑娘专业素质都很高,不管什么样的客人都能伺候舒坦。所以不论先生胡说八道什么或者多喝了几杯开始谈“何谓物理学”,姑娘们都能认真扮演热心听众的角色,还不时地叫好,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酒席大概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在田宏遇的带动下,气氛热烈融洽,宾主尽兴。见玩得差不多了,周知府对王业浩说,“王大人,这摘月楼中有一花魁,唤作又晴姑娘,风骚独领,色艺双绝,平时轻易可不见人,今夜知大人来访,特在阁中等候。王大人何不前去喝一杯香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