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写一篇机械式计算机的同人,可惜查到的资料实在太少。勉强敷衍一篇,技术上不是很深入,请各位元老雅正。
“……PR14不通。钟博士,运气不错,只是一个限流电阻断了。我记得正好有个备用的……”冯诺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房间一角的一个铁柜前。铁柜放在一个看起来比较新的白茬木桌上,高度正好和冯诺的上半身平齐。钟利时看到铁柜大概有半米高、半米深、一米长,表面漆掉了不少,只有把手磨得锃亮,锁孔在对开门的中间位置,看起来像是从丰城轮上搬下来的旧货。估计是原来船员宿舍的储物柜。
现在钢铁厂和机械厂也能轧出同样规格的柜子,钟利时的办公室和仓库里面就有不少。但不知为什么,和原时空带来的相比,哪怕是和这样的旧货比,本时空产品怎么看怎么觉得粗糙,偏偏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不对劲。钟利时想起了90年代刚去美国留学时候,比较美国货和国内乡镇企业产品时的感觉。在这方面,他的钟表和电池产品情况更严重。“也许再过几年就好了”,他自己想,“旧时空到了2000年,Made in China就席卷全世界了”。
冯诺掏出钥匙,打开柜门,柜子里东西不多,一沓不甚整齐的印刷资料,中间也夹杂了不少手写手绘的材料和图纸,几个灯泡,一卷焊锡,若干个自封塑料袋,几个铁盒子。冯诺拿出其中一个杏花楼的斑驳月饼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包。纸包上什么也没写,明显是本时空制品,钟利时认出那是化工厂制造的干燥剂。
冯诺关上柜门,走回桌前把盒子拿到台灯下晃了晃,里面不多的元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他拣起其中一个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扔了回去,然后说道:“好像不太合适,还是别随便给你换了。”他停下来想了想,看到钟利时露出了可怜的神色,赶忙接着说,“上个月深河的电脑坏了,也是索尼的,似乎型号也类似,可能是旧机型。他那个问题挺严重,屏线虚焊导致的花屏,用烙铁搞不定,咱现在没专用的设备和材料,也没洁净间,肯定是不成了。
钟利时听明白了,觉得冯诺有点啰嗦,无非是让他去林深河报废的主板上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元件换上,铺垫了这么大一坨话。他有点着急,担心林深河的坏电脑已经不在手上。刚想接话,果然冯诺继续说道,“深河去高山岭报废电脑,恰好碰到冯宗泽去寄存电脑,他常年不在临高,要不是为了这次全会也不会回来,带的电脑也没怎么用就打算寄存在高山岭……”钟利时一看他又扯出了冯宗泽,连忙说道:“那我去问问深河,过几天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看一下,先谢了。”说完一溜烟出了房间。
冯诺楞了一下,只好把后面深河向冯宗泽借电脑的八卦咽了回去。他心想钟博士想要拿到深河的旧电脑零件估计比较难,深河的电脑是报废不是封存,实际上所有权已经归了大图书馆、归了元老院。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推移,元老们私人的旧时空物品报废也越来越多,元老们一般都对这些物品很有感情,特别是电脑等有生之年不太可能再度复活的天顶星科技产品,大多希望能在大图书馆较为专业的保存环境下封存,放在元老公寓或者办公室的湿热环境只会加速损坏。
当然,公寓空间不足也是重要原因。
所以大图书馆现在面向元老提供封存及有偿回收旧时空废旧物品的服务。不过尽管大图书馆开出的高价回收条件十分诱人,往往是新时空高级特供品,还有部分旧时空办公用品、已过期或快过期的食品和奢侈品等等。大部分人还是宁愿在大图书馆仓库租一个密封保险柜,把这些旧物封存起来,等待渺茫的重见天日的机会。
元老院对这件事也十分支持,不仅专款扩建了高山岭的旧时空物品仓库来存放元老废旧私人物品,还不惜拿出不少备用的旧时空物资来回收元老废旧私人物品,主要目的则是避免这些物品流入社会导致泄密的可能。
元老们来历的问题,当下是用了澳洲之说,但澳洲之说也不是万能的,还存在以后地图全开后对归化民不好解释的问题。所以目前,一切原时空信息仍采用捂盖子的态度来处理。为此,办公厅和大图书馆联合发布了《关于防止旧时空情报扩散的通知》。
真理办公室的张好古牵头,还在此基础上制订了《先进技术保护条例(草案)》。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名字,实际上却包含诸如检查元老私人空间及办公室的旧时空物品保存情况、随机抽查生活秘书对旧时空技术知识和历史知识的认知情况、监听和防止核心归化民对穿越众来历的议论等多项颇具争议的条款。
在连政保局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的当下,这个草案在元老院常委会就不出意料地被驳回了,但也形成了不小的影响,其结果是元老院和执委会基于《通知》制订了一系列防止情报扩散的政策:大图书馆为每个元老配发了旧时空物品专用保险柜;社会工作部调研了元老日常生活中无法避免泄露的旧时空情报、编写了生活秘书保密培训教材;办公厅面向元老们开展了几期保密形势报告、又组织了生活秘书保密资质考试;针对归化民高级干部和元老秘书、学徒,民政委员会干部处同样组织了等级不同的保密资质考试;芳草地针对归化民选拔组进行了保密教育;连真理办公室最后也在官方发行的新华字典上,伪造了大量元老们带来的旧时空名词来源。
而这个“以旧换新”的私人物品回收政策,也算是其中的一条重要措施。深河大概觉得电脑修复无望,又借到了冯宗泽的电脑有了寄托,干脆把硬盘一拆,剩下的部分拿到大图书馆报废回收了,似乎换到了一套旧时空生产的工具箱。
所以钟博士想要打这台报废电脑的主意,只怕要比照动用元老院储备的旧时空物资来处理,这方面的审批程序比较复杂。另外深河是屏线坏了,主板其余部分功能相对完好,也不知道大图书馆能不能同意他从电源模块上拆一个零件。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冯诺也有一份发言权,特别是拆零件的问题上。当然审批在程序上不归他控制,只是作为技术部门负责人签一个字。“如果钟博士能把前面的事情都搞定,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反正俩电脑只能活一个,救谁不是救呢。自己一直以来也没在类似的单子上拒绝过元老们的要求”,他想。“穿越居然带索尼……”,冯诺摇了摇头,给铁盒换了一包干燥剂放回到柜子里,重新锁上,回到了办公桌前。
冯诺在旧时空是北京某高校的计算机系博士生,导师是体系结构领域的大牛,学术水平不怎么样,吹牛钻营却很有一套。不过这和冯诺没什么关系,他不是愤青,老板养一大群人不容易,对他也还算可以。可惜,他不是个有创造性的人,甚至可以说惰性比较重,这博士读到了6年头上,代码写了一大堆,各种申请、指南、专利、报告写了一大堆,偏偏论文只勉强水了几篇,杂志水平都很一般,老板不给什么指导,毕业的要求却不低,也不松口让他答辩,更别想退学去工作——冯诺的面子不要紧,老板的面子还要紧。
冯诺有点走投无路了。
那两年流行博士跳楼,冯诺很能体会那种毕业压力带来的抑郁,十分担心自己某天碰巧多巴胺水平低也走上这条路。当然,事后证明冯诺担心的方向错了,他的激素水平似乎持续居高不下,和毕业压力一结合,这才导致他一狠心参加了穿越。大概是穿越之后激素水平回落的缘故,他很快就后悔了,后悔的次数还很多,最近一次是刚才跟钟博士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没毕业的博士。
穿越初期冯诺很是郁闷了一阵,其实他并不适合穿越,他是那种离不开现代科技环境和互联网的人。幸好,靠着学校的金字招牌和多年代码经验,冯诺混入了IT组并长期混迹期间。当然少不得号称自己也是博士,学术成果多么牛,只因为成果被老板侵占才愤而穿越云云,这一套倒是颇得当年导师的真传。事实上也根本没人有心思琢磨这个博士的含金量,因此还没漏过馅。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元老院计算机相关专业的人一大把,但却是最没用的专业之一,冯诺把它称为“前朝阳产业”,——谁都知道这玩意儿过于先进,以至于初代元老们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恢复旧时空电子信息行业的水平。于是冯诺很快收起了吹嘘的一套,继续混着。——在机房做事是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多的工作之余,玩游戏、读帖子、看电影……他就像不小心游进了车辙水坑里的鱼,每天贪婪地呼吸着机房里的现代气息。
这里是元老院的计算中心与数据中心,冯诺现在的正式职务是企划院高性能计算资源管理办公室主任,主要任务是管理穿越众从旧时空带来的所有电子计算设备,上至制造总厂深处的大型计算集群,下至元老手里的得力牌太阳能计算器。虽然他还有其他几个名目不同的兼职,但说穿了就是元老院的计算机系统管理员加维修工,考虑到保密,还要客串保洁员。
幸好后来有了生活秘书,他就打了申请让生活秘书过来兼职“安全值班”,不过主要工作就是清扫和维修打下手。
冯诺原先有好几个同事,包括很多技术比他强的码农、系统管理员、数据库管理员等等,都纷纷对这前朝阳产业绝了望,跳了槽。毕竟IT组的人大多还有一手数据分析处理能力,去外面当一把手的,去企划院的,去工业口各部门的,去总参谋部开发战训模拟和后勤管理软件的,当然也有搞一般行政的,不一而足。
人越来越少,偏巧这前朝阳行业的工作还日益繁重了。无它,穿越6、7年了,在海南的湿热条件下,又缺乏必要的维护;供电不稳定,连运输都颠簸;于是各类电子元件的寿命纷纷告急,上午来的钟博士和更早的林深河,只不过是一个缩影。
冯诺的工作说得好听是管理,这两年大部分精力其实都在维修上,冯诺想起了旧时空上学时流传的笑话,“一听说学了计算机专业,七大姑八大姨都让去装系统修电脑,尼玛,谁能告诉他们大学不教修电脑,清灰装系统去电脑科技城”。而现在,冯诺觉得自己这个“博士”还不如职业学校学电脑维修的。好在以前的研究方向偏硬,倒真去电脑城取过经、学过几天手艺,这几年来又补了些知识,隔三差五还能练练手,这才坐稳了这个“高性能计算资源管理办公室主任”的位子。
修电脑这事很难说算是私活还是工作业务,说是工作业务吧,修理的大部分都是元老的个人电脑;说是私活吧,这些元老个人电脑实际也都是元老院方方面面事业的支柱,还涉及到大量受到顶级管控的旧时空物资与元器件的调配。
不过,从明面上讲,冯诺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业务还是计算中心的“管理”。
与大多数人的想象不同,计算中心与数据中心并不在元老院黑科技的重镇-高山岭大图书馆,而在百仞城的制造总厂深处。这是考虑到元老院的网络基础设施建设能力纯是在吃老本,在可预见的时间内也并无建立自力更生体系的希望。所以,随时能上论坛发帖子,去数据库查资料,连计算集群算点模拟数据,仅在百仞城内才能做得到。元老院并没有那么多设备和线缆支持高山岭或者临高县城的网络接入。至于元老住所,更只有穿越初期的简易屋和最早的那批公寓能联网而已。此外,和制造总厂的原时空精密加工设备在一起,也便于进行稳定的电力供应和安全保护。
三亚、琼州等外派机关,以及临高周边博铺港、高山岭、太白天文台、马袅工业区、马袅堡等有电力供应的地方,即使元老们能够使用个人计算机进行工作,信息交互也只能采用U盘来进行,这还曾经导致了负责接收的服务器的USB口接连老化损坏,企划院不得不对所有元老征调“USB扩展口”。不巧的是,这个原时空只卖几块钱的小东西竟被绝大多数人忘得干净,成了少有的“没从船上带来”的物品。到最后,冯诺也只搜罗了寥寥数个扩展器,每天小心翼翼地省着用。
快到下午的时候,冯诺的生活秘书冯珊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提着两份午餐。
冯诺的生活秘书是自己去芳草地泡到的,前两批生活秘书分配的时候,冯诺也去摇A级女仆的号,可惜一直没有摇到。后来有一次被叫到芳草地代课,却一下看中了班里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冯珊。
冯诺在课上布置了一篇说明文的作文,让学生对学校学的课程内容为主题,自由撰写一篇说明文。——不错,冯诺其实是去代语文课,以他的专业背景,也就代一代语文课比较现实。却发现这个女孩子的语文实在不怎么样,刚看到题目《鸡免同茏问题》就皱了皱眉,要知道这可是“快班组”的尖子生。冯诺感到十分奇怪,细看下去,发现小姑娘内容写的还真不错,问题讲得很清楚,解答方法也很规范。
他不禁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女孩子,见她虽然身材单薄,脸色也有点苍白,但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笑容温和。让冯诺不由升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念头,觉得心里某个奇怪的开关打开了。
又过了几天,冯诺似不经意地和袁子光说起这个女孩子,才知道这个女孩子数学成绩十分醒目,不仅完成了旧时空初中数学的大部分内容,也已经能给高小的普通班讲授全部课程了。不过,袁子光在提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冯诺却敏锐地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和自己相同的气味。
这小姑娘当时也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冯诺知道新时空女孩子营养不好,估计那个女孩差不多有13-14岁,才决定尽快下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开始冯诺本打算先走一下“资助”的路线迂回接近,后来想到文总的教诲,心里一横,直接厚着脸皮去套近乎了。他并没花多大力气就把小姑娘骗到了手,——芳草地的女孩子,又有几个能抗拒元老的示好?
不过还没吃冯诺就傻眼了,——这个女孩子竟真的只有11岁!她是头两批从广州的牙行买过来的流民,也是国民学校最早的一批学生,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在芳草地的营养就不错,长得才比较大。
……不妙,冯诺觉得非常不妙,他不能说小姑娘你太小了不能要你了,又觉得这事要是被那帮啰嗦的女元老知道了会很麻烦,关键是,不知办公厅会不会批准这个小姑娘转去当生活秘书,而他也没有对11岁小女孩造成“既成事实”的勇气——他的心理底线其实是14岁。虽然不少元老都打着“光源氏”的主意,可还没听说有谁敢公然干出来的。
思来想去,冯诺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胡青白商量这个事情,老胡人缘不错,人脉估计也有一些,说不定还有“案例”秘辛可供参考。
听他扭扭捏捏地说完事情原委,胡青白咧了咧嘴说:“你猜的倒不错,确实我知道几个国民学校女学生转到女仆学校的……先例,不过你这还真是……又刷新下限了啊。”
冯诺点头如捣蒜,脸上也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但胡青白并没有透露更多“先例”的细节,只说道:“年龄确实小了点,不过外貌上比起女仆学校里年龄小的倒差得不多。我觉得你还是直接跟办公厅备案一下,但不要把她转到女仆学校了,太惹人注意,我们这边也出一份情况说明,证实一下是女孩子………”,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自愿的,保证这个女孩子在芳草地学业和工作继续,悄悄地变成你负担学费,尽量少惊动别人……”
他又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子是数学尖子,本来也是全额奖学金。”话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这个女孩子是教育口好几个元老看好的苗子,打算精心培养成第一批中学生的。
冯诺连忙保证决不影响女孩子的学业,女仆学校可以不去,家务也没什么可做的,还可以继续住宿舍吃食堂,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就差没保证过几年再圆房了。
办公厅没怎么为难冯诺,当时又没有这方面的规定,事情就这么成了。女孩子其它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名字被冯诺改成了“冯珊”。不过她还是坚持每个周末回冯诺的公寓住,打扫卫生和做饭。看到她踩在小板凳上刷碗和做饭的背影,冯诺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感动,觉得最近的白眼没有白挨。
——哪个时空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冯珊没有课的时候会来计算中心帮忙清扫和检修设备。现在她已经16岁了,不仅升入了中学,还承担了少量高小班级的数学教学任务,甚至开始参与元老院数学教育体系的规划——虽然基本是照搬旧时空的数学教育,但总要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冯珊算是一个上限值。加上计算中心的兼职,使得她非常繁忙,——至少比冯诺要忙。尽管前两年也断断续续去女仆学校参加了一些培训,她还是没什么时间做家务。像今天这种情况,冯诺就让她从芳草地的食堂带饭回来两个人吃。
午饭吃过以后,冯珊去制造总厂的总务室领取更换的干燥剂,冯诺则开始例行检查设备运行情况。
本月计算中心处于停机状态,数据中心则正在运行。今天不用大检,冯诺只是挨个查看了机柜上每块硬盘的健康状态指示灯就算完事,昨天刚换掉一块指示灯转黄的硬盘,虽然事后检测还能凑合再用,但冯诺真心希望今天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他手里的备用硬盘还是取消了一组镜像剩下来的,而且也不多了。
——坏掉的元老个人电脑越来越多,那些没坏的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不同程度的配件磨损、老化、失效,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的高性能/大容量集群当然也不能免俗。
元老们随船带来的计算中心是几组刀片服务器,另有若干胖节点,附带容量几十T的高速磁盘阵列作为存储。数据中心则是少量服务节点与数P的普通磁盘阵列。设备并不宽裕,但总投资也超过千万,再多元老院当年也负担不起了,毕竟当时各行各业都在伸手要钱、要装载配额,能给这些预算,还是因为大家普遍觉得到了新时空长期不能自产计算机,离不开这些设备。
按照前几年实行的封存规定,差不多1/3的设备运到了高山岭作为原始标准设备模板封存了起来。另有一份数据中心的镜像则放在大图书馆那边。眼下在冯诺这里的设备连维持正常运行都不容易了,计算中心在穿越早期防潮、防尘、防静电、恒温等保护措施做得严重不足,加速了设备的损耗,特别是磁盘阵列里的硬盘,已经很难保证所有集群磁盘阵列的热备份,部分刀片内存四坏其三。前不久索性来了一次资源重组,两组刀片凑成一组用。然后采取轮换开机和定期开机的方式来延长寿命,计算中心每隔两个月开两个月。数据中心则是和大图书馆那边的镜像轮流开机运行。
说起来,数据中心其实比计算中心更重要,计算中心主要是工业口和军工口的人在用,其他领域的大规模计算任务较少,大多在元老个人电脑上就搞定了。数据中心却是各个部门都离不了的地方,为了数据中心的归属权和管理权,大图书馆和企划院还撕过几次,大图书馆认为他们最核心的资源其实就是数据中心里的内容,而企划院则坚持集中管理集中使用的原则,要求把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放在一起。
两家闹到执委会,最后数据内容的索引、管理、查阅审核等还是归了大图书馆,企划院这边只负责软硬件维护。后来第二次反围剿战备的时候,又转移了一套镜像到大图书馆离线运行,一来作为安全备份、二来便于大图书馆编制索引、规划“资料纸质化”项目,而且那边的电力供应也稳定了下来。
数据中心本来规划的是3套镜像相互备份,目前还能凑出两组来。以现有的轮流开机方式运行,估计再维持5-10年问题是不大的。值得警惕的是,最近个人携带的移动硬盘也出现了坏掉的案例——电脑的简单毛病冯诺还能修一修,硬盘要是彻底坏了,冯诺可没有数据恢复的本事。
一切迹象都表明,元老院引以为傲的数据和信息处理能力,开始不稳了。冯诺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和吃饭的家伙也不太稳。
目前,元老院的“去信息化”已经进行了几年,也已相当深入,不仅有大批重要的技术资料和文史资料完成了中文化、纸质化和索引工作,各部门的业务往来也彻底脱离计算机和网络;新建的办公楼宇不再铺设有线和无线网络,元老的私人和公务信息传递也逐渐不再使用U盘或邮件;bbs上发言的人越来越少,《每周动态》和《启明星》却越来越厚;《自然与科学》从最早的月刊变为了如今的周刊,连执委会相关机构搬到了县城之后,工作效率都略有提升。
可以说,目前就算所有计算机设备立即垮掉,元老院也能继续维持下去,当然科技树会慢下来,毕竟PB级的数据资料全部纸质化并不现实,目前只是把能想到的、最关键的技术资料保存下来。二五计划开始之后,企划院、科技口和工业口已经在编制元老院的中长期科技和工业发展规划,也就是把未来20年-50年的科技树都大致定下来,这样才能厘清需求,进行下一步的技术资料纸质化工作。
至于计算能力,实际上,元老院当年也采购了一批同型号以耐用著称的某品牌笔记本电脑,目前全部干燥密封保存在高山岭,打算作为元老院目前计算能力彻底关停之后的代用品。同样封存的还有一批便携式科学计算器。目标是保证100年内元老院都掌握着超过全世界其他地区的计算能力和数据处理、分析能力。不过实际能否达到目的却不好说,毕竟电子元件放着不用也会老化失效。只能是期望一大堆同型号的电脑里,几十年后还能攒出一整套能用的零件来。起码到元老院有大规模计算需求的时候,不用从ENIAC一步步搞起。
冯诺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十年后元老们正是意气风发向全球进军的时候,他可不想沦落到整天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无所事事。
自然而然地,冯诺打起了计算机的前身——机械式计算机的主意。事实上机械式计算机的开发计划由来已久,早在一五期间,工业口就开始了仿制手摇计算机的工作。
不错,就是仿制。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手摇计算机制造前两年就已经立项,不过并没有人来问过冯诺是否要参与,冯诺也就始终是个局外人。——这本来就不是搞计算机的人的事,单纯是个机械设计制造的问题。
“手摇计算机也能叫计算机?充其量只能说是个计算器!”,冯诺不无酸意地想着,并一抓到旧同事就猛吐槽。连冯珊的耳朵也听出了茧子。
但这手摇计算机,啊不,手摇计算器的仿制事业并不顺利,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成功。最开始,项目组当然瞄准了手摇计算机的巅峰之作——Curta。穿越前,筹备组就特地从ebay上高价淘了两件原品回来,I型和II型各一件。
拆解,仿制,失败。
这也难怪,Curta个头只有调料瓶那么大,却实实在在由600多个零件组成,设计极尽精巧,加工极尽精密。其中不乏弹簧、齿轮、滚轴等临高当前加工技术不过关或不成熟的工件,——而且极小、要求精度也高。甚至还有橡胶和塑料的辅助部件——这在临高只能用木头和皮革代替。
原样复制,当然做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放大复制。
结果复制成功的样品有水桶那么大。不仅摇杆的位置不再合理,而且人力也已经几乎摇不动了。此外,自重很成问题,别说便携了,移动都困难。因为公差达不到要求、材料机械强度也弱,在测试的时候就磨损严重。
Curta的放大复制品最终仅做了几台送到人力计算中心去了,起码计算十几位的四则运算乃至倒数、开方还是比算盘给力的。
接下来就是复制更早的桌面式手摇计算机,对象是一台“文化牌”手摇计算机。
原时空国内当年生产的手摇计算机种类很有限,最常见的就只有天津红星厂的“文化牌”和上海计算机打字机厂的“飞鱼牌”,前者是“杠杆式”的,而后者是“键盘式”的,也都是仿制国外Brunsviga、Felix、Tiger、Marchant、Monroe等品牌的手摇计算机,控制方式有区别,机械原理则大同小异。后期也有电动计算机,不过是变手摇为电动,省了人力摇动摇杆而已。
之所以选了“文化”而不是“飞鱼”,是因为项目组已经在Curta上花了不少的时间,积累了一些经验,相比键盘式的“飞鱼”,仿制“文化”似乎更容易一些。杠杆式手摇计算机的主要组件包括左右数字盘,主动器,进位器,步进鼓,报数器,移位器,检数器等,制造难点依旧在进位器、报数器、移位器等机构的材料强度上,时而是拨棍、齿牙、齿片磨损过度,时而是扭簧、压簧片弹性不足,时而是十一齿轮公差太大,导致串数、带数、半数等问题。个别元件寿命大概只有万次左右。解决方法只能是勤上油、换件。
好在体积和重量反倒比Curta放大版缩小了一些,寿命也更持久,毕竟机械结构更简单了一些,虽然没有那么精巧,但也占个朴素耐用。眼下造出了几个样品,不过仍然在反复测试和改进中。
大部分元老其实都带足了计算器,而人力计算中心的一般计算任务也很少动用手摇计算机,所以进度并不十分紧迫。相关设计、制造、测试人员,包括元老,被其他项目频繁借调,项目整体的效率不高。不过还是那句话,上有好者,在以督工为精神领袖的蒸汽朋克团或明或暗的支持和运作下,手摇计算机仍然被列为二五计划的重点扶持对象,是机械工业口出了名的钓鱼项目。
冯诺去参观过一次手摇计算机的仿制工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难对这个项目有什么贡献。冯珊倒是偶尔会带学生去人力计算中心参观仅有的那几台“元老院智慧的奇迹”,还要定期给职业技术学校计算培训班的学生上手摇计算机的实践课。
看来还得从别的方面下功夫,冯诺仔细地琢磨自己的专业优势到底在哪。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浏览旧帖。过了一会,“穿孔卡”三个字出现在文章角落里,冯诺眼中一亮,隐隐觉得抓住了突破口。
接下来,他又查阅了不少资料,翻看了以往的《自然与科学》,心中逐渐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元老院里混了这么久,要做事先进行舆论准备这点起码的道理冯诺还是门儿清。他花了几个晚上,剪刀浆糊加原创,炮制了两篇文章。一篇《从美国1890年人口普查到IBM公司的崛起——浅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历史贡献》,一篇《“分析计算机”的三种基本设备与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源流》。
前一篇自然是大谈机械式计算机的光辉历史,但重点却是抬高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地位,同时踩一踩手摇计算机。
“……毫无疑问,比起手工处理信息,卡片+机械处理器的组合要先进的多,在数字运算上的优势非常明显。至于档案分类处理这种复杂工作,机械计算机能够秒杀最勤勉的管理员。1890年,计算机第一次发威,当年美国的人口普查信息最终由一台源于巴贝奇的穿孔卡片式程控计算机汇总处理,六星期就完成了全部任务。可以做对比的是,此前的1880年人口普查则花了七年时间才处理完全部数据,导致得到的最终数据完全过时。这次胜利标志着计算机时代的来临。随着内燃机、电动机的发明和机械工业的进步,机械计算机还将覆盖更多的领域。”
“到20世纪中期,1911年建立的IBM已经在以每年数千台的规模生产机械计算机,用来处理数十亿的卡片信息。在继电器的加强下,利用精密液压件构成计算单元的新一代计算机也即将上市,可以每秒进行数百次基础运算……”
首先要引用督工的语录为自己站台,当然,后面机械计算机迅速被ENIAC比下去的话就省了。
接下来,冯诺又举了若干个商务制表机在美国政府和企业运行中的例子,最后提到:
“在我们的时代,计算机的应用大致可以分为8个领域,科学计算与数据处理,工业控制与实时控制,办公自动化与管理信息系统,计算机辅助设计/制造(CAD/CAM),互联网与通讯,多媒体,虚拟现实,人工智能。其中,计算机的前三个应用领域在机械时代就已在政府、企业和学术机构中获得广泛认同。”
“计算机的发端固然是为了快速有效的进行计算,然而科学计算哪怕在机械计算机时代,也仅仅是计算机的一部分应用。真正使计算机蓬勃发展和广为人知的,则是其在数据处理、工业控制和办公自动化中的重要应用。这是元老院在计算机行业规划中必须仔细考量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相比较数据处理等业务性应用,科学计算与其说是在所做处理的方法上,不如说是在所要处理的数据资料的数量、与所要在数据资料上进行的运算数量之间的区别。”
“计算机用于航天、力学、气象、核物理等研究领域中时,只运用相对少量的数据资料,但是为了得出答案,需要在这些数据资料上进行成千上万的运算。相对少的数据和大量的运算,是典型的科学计算。”
“相对地,在商业、工业和社会应用中,我们往往有大量的数据资料,可是只需进行比较少数的几项运算,比如人口普查与统计,比如工资计算与发放,这是典型业务性质的数据处理。”
“至于简单的对数或者三角函数运算,计算尺还是比较好的选择。”
“科学计算或许能解决更难的问题,但业务数据处理却能解决更多的问题,b有那么几套就够用,我们现有的设备还能用几十年;而Excel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我们却不能把个人笔记本电脑的数据处理能力分成成千上万份。哪一个更迫切是不言而喻的。”
这个比喻不错,估计大部分元老都能看懂,冯诺比较满意。他接着不客气地写到:
“显然,机械式计算机在1970年代以前不仅为科学和工程学完成了大量计算任务,更重要的是其在业务处理、办公自动化等方面有效支撑了社会和工商业的进步,是大型、超大型企业繁荣发展的必要前提。在数据统计与分析、工业控制等应用中出现的‘存储程序’,‘指令控制器’,‘输入输出’,‘数据表示’,‘数据载体’,‘逻辑运算’等需求,才是最终形成通用计算机体系结构的关键概念,是现代计算机的正源。手摇或电动的机械计算器,只不过是这一套庞大体系结构中的运算部件雏形罢了。”
“最终,是IBM公司、而非哪个精巧的手摇计算器制造商作为计算机制造业的巨头崛起,无疑是这一结论最好的注脚。”
这篇自然是准备投到《每周动态》上的。
第二篇则是打算投往《自然与科学》,重点阐述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各部分组件,第一要和《每周动态》的文章相呼应,第二要展现自己的技术能力和专业背景,第三还要暗示穿孔卡计算机的机械设计制造难度其实要小于手摇计算器。
“用来计算大量数据资料的成套机器设备,旧称‘分析计算机’,在有数据统计和重复业务处理需求的政府部门以及大型企事业单位中应用广泛,其最明显的标志即为使用穿孔卡(Punched Card)作为数据的载体。每套‘穿孔卡计算机’都包括若干种用途不同的机器,从其作用来看,可分为三个大类:第1类是真正用来分组、归纳和计算的机器,一般称为基本机器或主要机器,如分类机和制表机(会计机);第2类是为一切分组、归纳、计算和印表工作做好准备的机器,一般称为辅助机器或附属机器,包括轧孔机(打孔机),检孔机等;第3类也是辅助性机器,但它们是为了某些专门性质的业务而设计的,并且只用来完成机器汇总过程中特定的附加操作,称为特殊性能设备,包括复制机、选卡机,译码机等等。”
“穿孔卡计算机靠机械设计、传动来作为程序,靠机械机构和打孔卡来暂时寄存或永久储存信息。依据穿孔卡的制式不同,也分为不同的型号。尽管后期的穿孔卡计算机大多采用电磁式动力和控制机构,但本质上仍然是不折不扣的机械式计算机,或称“机电式计算机”,不仅能设计为全机械结构的方案,也可以采用人力、畜力乃至蒸汽机来运行。”
“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包括三种最基本的组件,或者说,有这三种设备就能构成一个最简单的穿孔卡计算机系统,它们分别是打孔机、分类机和制表机。根据问题的复杂程度,也可多台同类型设备组合使用,以灵活应对各类业务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打孔机实际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输入结构,穿孔卡本身是主存,分类机和制表机的运算部分相当于通用计算机的算逻部件,配线结构相当于指令寄存器和控制器,而制表机的打印部分则相当于输出结构,日后通用计算机的体系结构,在穿孔卡计算机系统的基本组成中已经出现了雏形。”
“相比较手摇计算器而言,穿孔卡计算机的每种基本设备功能相对单一,设计也相对简单。在我们电力设备制造技术不断进步的情况下,笔者认为直接上马机电式计算机系统的开发与研制是可行的,毕竟这类的计算机系统发展到顶峰时,最多不过涉及一千个左右的接线孔。对于早期应用来说,配线/编程过程更加容易,在当前技术下能够以简单电路板的形式实现控制机构。甚至从不可编程的专用系统,如人口普查系统做起,也是可行的。至于读卡系统,也只是最简单的电刷-滚筒结构。这种结构在穿孔卡计算机问世后不久就迅速代替了开始时的水银-探针结构。”
“当然,穿孔卡计算机系统也包括加减等统计运算部件,甚至后期的设计中,乘除也被包含到运算部件中。这些机电式穿孔卡计算机的运算部件往往采用继电器等方式来寄存数值和进行计算,内部结构与手摇计算器有较大不同。发展这类运算部件,对机械设计与材料强度要求不高,但对元老院的弱电技术发展水平则提出了一定挑战。”
冯诺爽快地在钟博士拿来的《一级管控物资使用申请表》上签上名字递了回去。接着随口聊起了穿孔卡计算机的事。
“最近你的动作不小啊。几篇文章我都看了,资料翔实论述合理。只是你这是要从手摇计算机项目抢食,那帮人可不会高兴。”钟利时接过冯诺从数据中心里淘出来的《穿孔卡计算机》,皱着眉说道。
“我哪儿有单干这个项目的本事,就算项目上马也得拉着机械口和电气口的人一起弄。我也就起个参谋的作用。”冯诺谦虚地说,他知道二五计划的重点支持对象里,文化科学省对精密仪器设备这一块的项目有比较大的发言权,作为科技部负责人的钟博士还是很有影响力的。甚至有些项目根本就是钟博士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