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容新一时犯了难。来文的,这书生用银子收买不了,来武的,这书生有功名,还有同族的为官的长辈,真要出了点什么事,自己也得闹个破家不可。
为难之下,他便去找高天士商量――他和关帝庙人马早有勾结,莫容新能长期把持书院掌事的位置,和关帝庙人马的支持有关:每次书院重选的时候,高天士都会派出大批乞丐到场给他助威。
高天士脑筋一转,便拍胸脯应承下来。一面叫莫容新暂时服软,将院中的师爷、管事之类学生们民愤最大的开革了几个,原本出列不堪的伙食、被装也稍加改善……先来了个缓兵之计,先把事情拖下来再说。
没过多久这个秀才被人引诱染上了赌瘾,不过十多天便输了个精光,原本小康的家境禁不住糟蹋,连祖居都输掉了不说,欠下大笔赌债。屋漏偏逢漏雨,不几日便传出书生的老婆与和尚**被抓的消息。闹得身败名裂,穷困潦倒,最后含冤饮恨,一绳子吊死在书院里。头羊一倒,“倒莫派”的锐气去了七七八八,莫容新打蛇随棍,一顿连削带打,将声势浩大的“倒莫运动”压了下去。
自然,这诱人赌博做局,引诱良家妇女,都是关帝庙人马中的专业的骗子手所为。不但顷刻解了莫容新的围,又彻底的败了对方全家的名誉,逼得只能自杀。这一手即狠又毒,外人抓不住莫家的把柄不说,对书院里有心要与莫家作对的人来说又是“杀鸡儆猴”,堪称一举多得。莫容新对高天士的能量刮目相看,这才结为儿女亲家。
没想到这桩过去多年的旧案,随着广州城的变天又被人翻了出来!那书生过去的几个同窗,据说是联名向澳洲人的广州市政府举发了此事,虽说暂时还没有下文,但是澳洲人到了广州之后一直做得是“革故鼎新”之事,这事再被掀出来,澳洲人保不定就要借此生事,把书院的院产夺走……
莫容新在书信里,卑辞求教,请他想想办法把此事压下去。他在书信里还提醒高令项,高家每年也能从书院分润五百两银子。
高令项哼了一声,这事太难办了!
要在过去,这自然不算什么,然而现在是什么时候?澳洲人刚破了巫蛊案,要不是爹及时的死了,自家搞不好这会已经一家子捆着上法场去“满门抄斩”了。眼下高令项装孙子还来不及,哪里还愿意去淌这混水。
高令项缓缓直起身,道:“亲家老爷说得是!世道不靖,一家人原是该同舟互济。不过呢,你家老爷家大业大,纵然书院上漏掉一些也不碍事;我这里才是无本之木呢。平日里都要靠着老爷们指缝里漏些才过的下去。如今大兵进城,四处抓流民,你上街上看看,这时节还有几个人敢上街讨生活,别说交分子,他们还要吃我的,喝我的。这可是好几千张嘴――朝廷的兵爷没饷就敢绑钦差,杀主官――这几千人,一个顾不上,就敢上门把我也吃了。”
这话原是他的真心话,却被莫管家当作是拿乔,要敲几下莫府的竹杠。赶紧赔笑道:“亲家老爷说哪里的话!我家老爷说了,这事,除了您,谁也平不了!他忘不了您的好处。再说了,您那三弟如今也在书院里,听说他和那帮酸子走得很近……”
这下可戳中了高令项的要害,莫管家口中的“五弟”名叫高令达。今年才十九岁。是高天士最小的一个儿子。他打小聪明好学,书读得不错,当了个文童。开笔之后,又走莫荣新的路子,到文澜书院里就读。
高令达天资聪慧气度涵养都比几个兄长强。虽说庶出幼子,在关帝庙人马的上层中却颇有人望。关键是他的母亲七娘是高天士生前最受宠的姨娘。因而在他身旁汇集了一批关帝庙人马中的实力派,成为挑战高令项最强有力的对手。
眼下兄弟们虽被压了下去,却不见得服气。尤其是高令达,可以说是功亏一篑。难保他还抱着什么希望。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
他沉吟片刻,道:“你且去回复你家老爷,这事我知道了。不过,此事事体兹大,且容我考虑几日。”
莫管家听到这话,忙起身告辞。
高令项盘算着,事倒不难,关帝庙人马有的是套路,书院的读书人多是些书呆子,“雏儿”,要哄骗他们上当并不难。
唯一要忌惮的便是澳洲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插手文澜书院。澳洲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河南地的大骨刘石佛儿号称铁皮骨,滚刀肉,出了名的“杀打不怕”,在乞丐中名号大的很。不合收了牙行的银子去找潮汕帮的晦气,被那帮潮汕仔后面的澳洲人拿个正着。一家老少迟了一步,一个也未走脱,被澳洲人抄了去。自此就没了消息。据说被澳洲人抓去海南,男的贬去作苦力,女的被澳洲兵将收了房。殷鉴未远,自己也莫要触怒了这群魔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