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柴火快没了,别忘记买。还有那边的茶碗也别忘记收了。”女人自顾自的冲着姐夫说道,“店里活这么多,还陪着个在家吃干饭的闲人说闲话!我去做饭了,三个饿不死的小畜生还等着吃!”
姐夫只是陪着笑脸:“好,好,我这就去。”看着她回到后厨的帘子后面才转过头来,冷冷道:“你快走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姐夫下了逐客令,曾卷也只好走人。自从姐姐死了之后,姐夫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姐夫可总是笑嘻嘻的。就是他续弦的女人,听母亲提起过,在娘家也不是刁恶的女子。没曾想一成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回到街上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可是姐夫不许他进后宅他也无计可施,只好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看到明女端着个大碗,碗里是一块霉豆腐,一瘸一拐的走着。曾卷赶紧迎了上去,叫道:“明女!”
明女见到曾卷,还没开口,眼泪便扑簌扑簌的流了下来。曾卷赶紧将她带到一旁,将豆腐放下,边用袖子给她擦泪边问道:“你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
这一问不打紧,明女的嘴角一咧,似乎要放声大哭。曾卷赶紧掩住她的嘴:“莫哭,莫哭,慢慢说。”
明女边哭边说昨晚因为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一只茶碗,“娘”罚她跪,跪了整整半夜瘫在地上才回的房,现在膝盖都肿着,走路都不利索……
明女虽说只有十岁,和曾卷也有男女之别,曾卷自然不能去看,但是看她走路吃力,显然不是假话。
“你爹呢?也不解劝?”
“爹是劝娘消气,一只茶碗不值几个钱。娘却发了脾气,说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来当这个家。”明女边哭边说,“在店里帮忙干活受穷不算,还要料理我们的吃穿……”她畏畏缩缩道,“像疯了一样的骂,爹不敢多说话。”
曾卷只觉得一阵心疼,蹲下身子给她揉了揉膝盖,见外甥女龇牙咧嘴,显是疼得厉害。眼中一酸,几乎要落泪。他又问道:“诚仔、华仔还好吗?”
“他们如今在家里都不敢说话。生怕惹娘生气。”
曾卷看明女身上的穿着倒还齐整,只是有些脏,头发也没有好好的梳过。他又问道:“你们能吃饱饭吗?”
明女点头:“饭是有得吃的,可是没什么好吃的。华仔说要吃鱼就挨了一个嘴巴。娘说爹的茶居赚不了几个钱,连过日子都不够……”说着她忽然又哭了,一把搂住曾卷的腰,“舅舅!求你和外婆说,把我带回去吧!我听娘和爹在商量,说如今生意不好,周转不开,要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当丫头……”
曾卷气得浑身发抖,后娘虐待前房儿女是普遍的世情。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不算什么。他有再多的不平和同情也只能咽下去。然而要把外甥女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可就太过分了。他不相信姐夫家会窘迫到这个地步――这女人是要翦除姐姐的孩子啊!
姐姐留在人世的骨血,不能就这么被人糟蹋了。
他想回身就去质问姐夫到底还有没有人伦天良,骂他一个狗血淋头。再结结实实的抽那女人几个嘴巴。可是他立刻就想到,自己连一介文童都不是,姐夫和他老婆根本就不买自己的账,女人撒起泼来,几个男人都未必是对手,自己难道真要和那女人当街厮打,闹个斯文扫地?
就算他们能乖乖的被他斥骂,然后呢?曾卷知道这番闹腾下来这对“狗男女”“痛改前非”是不可能的,“变本加厉”倒是有份。自家又根本没能力抚养外甥,闹到最后还是孩子受更大的罪。
巨大的愤懑在胸中涌动着,可是再大愤怒也只是徒劳。自己在这件事上完全无能为力。他只好安慰道:“莫怕,舅舅这就回去想办法。决计不叫你去当丫头。”他在袖子里掏摸了半天,只好徒劳的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曾卷一直在想怎么来阻止这件事。可是自己家既没有钱,又没有有力的“门槛”做靠山――就算有,现在他们也不敢出头。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卖。
“新到的澳洲纸啊,快来看一看……”
他顿住了脚步――自己怎么把他给忘记了!现在可是澳洲人的天下,自己何不去找澳洲人眼前的红人张毓帮忙!他可是见过真髡首长的,有澳洲人出来说句话,这对狗男女还不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