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加快了脚步。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皇华寺。
这皇华寺原是一座巍峨壮丽的大寺,此时已荒废许久。刘三下轿的地方是早已坍塌的正山门。山门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瓦砾上护法金刚泥塑的断肢残骸还历历可目,色彩虽已剥落,也看得出当初纹饰的精美。
刘三不由的暗暗叹息,绕过已经坍塌的山门走进寺内,见寺内殿宇塌毁大半,余下的也破损不堪,墙歪屋漏。各殿宇内的佛像都已湮灭。墙上壁画装饰十不存一。剩下的殿宇、廊庑内,三三两两住着些鹑衣百结的老人和妇女,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容肮脏,和乞丐别无二致。对他们的到来即不关心,也不害怕。
内中一间殿宇稍稍齐整,原是主事人居住办公的地方。随来得衙役说这里的主事人原是董知府带来的一个亲戚。
“把人叫来。”
衙役将人带到,此人四十多岁,是个矮胖子,脸色蜡黄,穿得倒还整齐。
“小人毛修禹叩见首长。”来人当下跪下磕头。
“你起来吧。”刘三道,“你就是这里的管事?”
“管事的是董老爷,天兵进城之后他就跑了。”毛修禹起身躬身答道,“小人原在他手下当差。首长请屋里坐。”说罢将刘三一行人让进屋内。
这屋子原是一座殿宇,因而天花板很高,里面亦很大。居中明间亦有公案公座,两旁设有水火棍、枷板、铁链……一幅衙门派头。
毛修禹将刘三让入旁侧的暗间,这里大约就是主事人起居办公之地,陈设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也不逊于中人之家。
“首长请坐,”毛修禹恭恭敬敬让了座,又端来一碗茶,“首长一路辛苦,来我们这个荒郊野岭,没啥可招待的……”
“我是来看看,你不用客气。”刘三看了看四周,和外面的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道,“管事的倒是会苦中作乐。”
“董老爷原就在这里办事,天兵进城之后第二天他便逃走了。”毛修禹道,“其实他平日里也不住这里,只有发钱米的日子才来。平日里都住在城中。”
“这么说你才是这里的管事的喽?”
毛修禹赶紧弯了弯身子,陪笑道:“管事两个字可当不起!小的只是在这里当差办事而已。不敢擅做主张,一切但凭管事人吩咐。”
“你既是这里的土地,先说说此地的情况吧。”刘三端起茶碗,又放了下来――天知道这里用得是什么水!这一带到处是乱葬岗,不管是地表水还是地下水,怕是都不会太干净。
“是,是,”毛修禹连连点头,禀告道,“这普济堂里在册共有2165位孤贫老疾、瞽目人和贫苦守节女子。照定例每人每月发给米三斗,钱四十五文。每三年发给库布一匹。”
刘三打开笔记本,随手记下数字。又问道:“钱米从哪里来?”
“一是府、县公库里拨给,一是城中乐善好施人家施舍。”
“三斗米?”刘三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明制一斗如果是糙米的话差不多要十二斤,三斗米就是三十六斤。在旧时空实行粮食凭票供养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定量不过是二十八斤,三十斤以上都是总体力劳动者才享受的。
“是,三斗米。”毛修禹见他不信,陪笑道,“具名领取便是每名三斗――自然是吃不完的,余下的便是院里的开销。就说这个普济堂掌事的位置,哪个不是破衣烂衫的进来,锦袍骏马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