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比索!啊呀,那么他一定是个大财主。不过听说阿雷利亚诺小姐的未婚夫也是个大富翁呢。应该会偿还给他吧?”
“或许吧。可是他未必很看重那点钱财。这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你看见大教堂祭坛上新立起来的那对金十字架了么。就是这个兰度贡献的。他下船后头一件事就是去望弥撒,把那对宝贝奉献给天主,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是个虔诚的阔佬,”看见情人瞪大了眼睛,保利诺愈发起劲地卖弄从酒馆赌场里得来的风闻:“兰度先生曾经大概有过一番从军的经历,但他肯定没有在故乡建立过功勋,所以他会在好几年前跑到东方来。那时他穷困潦倒,除了贵族头衔外一无所有。船过马六甲以后某天晚上,他喝醉了睡在船头。两个水手掏走了他口袋里的最后几个铜子儿,接着把他从甲板上推下了海。”
“天啊!”
“不过他游上了岸,在传教士的帮助下才到得澳门。在那之后,可敬的兰度先生一直忠诚地以剑为天主的仆人――耶稣会服务。据说他招募了一大群中国人和日本人,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后来兰度队长前去援救北大年王国,打败了3万来犯的暹罗军队,活捉了暹罗国王的弟弟。北大年的女王便用重酬奖赏他的勇敢。”
“难道这个人的头衔和财富都是女王赐予的么?” 德尔加多夫人问,“一个基督徒,被异教徒的君主封为贵族,的确有趣得很,但并不值得夸耀。”
“不。他自称是萨丁尼亚的伯爵――你知道这地方的贵族头衔其实不值分文。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好像《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那般神奇。兰度队长请求女王将吉兰丹河上游的一片山地卖给他。那座小山上什么也不出产,山下曾发现过金矿,但是采完黄金后这里就无人问津了。所以女王立刻答应,至于土地的价格只收取了他一个银币。然而鬼知道那位天才用了什么办法,在大家都认为早已枯竭的矿床下找到了新的,更大的矿脉。这就是兰度先生的传奇,这就是他财富的来源。现在有好几千个中国人在那里为他干活,采掘矿石,冶炼黄金。”
“依我的看法,你介绍的这位兰度先生倒不是一介只会摆弄剑和火枪的莽夫,而懂得一些真正的本领和知识呢――说起来倒是和阿雷利亚诺小姐的未婚夫有些相似之处。”德尔加多夫人用扇子遮着脸,只露出额头下的眼睛,其中流露出的眼神之热切令她的情人都感到有点吃不消,“保利诺,你也去暹罗买一块地吧,这样没准你就和他一样富有了。”
“你也开始说胡话了,亲爱的。”保利诺说,“有人告诉我,兰度先生是从魔鬼那里获得发现黄金的才能。作为交换,魔鬼要他在一张红色的羊皮纸上签名,像以扫出卖他的长子名分那样,他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我不太相信这种话,浮士德的奉献绝不可能摆得上天主的祭坛。但是发现金子这等好事只会被人碰上一次,否则是要遭到天罚的。看,长矛手已经进场,号手要吹号了,我们还是看斗牛吧。”军号的齐鸣震耳欲聋,衣着华丽的长矛手骑在马上依次入场,观众们的欢呼响彻斗牛场。这对情人适时地终止了关于金矿大亨和佣兵队长的谈话,因为此时谁也无法让对方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菲律宾的雨季通常令人望而生畏,但是今天却属于例外。平时在夜空下浮荡的那层湿润的雾气逐渐散去,马尼拉大教堂、总督府和远处的城墙幽灵一般地矗立在月光和时有时无的雾霭中。市长的府邸里却热闹非凡,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灿烂的灯火,乐队交替演奏着庄重的萨拉班德舞曲和快速的塔伦泰拉舞曲。毫无疑问市长先生正在府中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甚至可以说在马尼拉前所未有的宴会,连花园里都挂满了各种日本纸做得彩色灯笼。见多识广的人都知道这种排场是效仿意大利风俗的时新做派。
除了总督和大主教以外,几乎马尼拉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聚集于此。绅士淑女们故作典雅的交谈笑闹和音乐声混合在一起,其间夹杂着仆役们或高或低的吆喝。身材矮小,身穿白色制服的他加禄仆役端着杯盘,满头大汗地和高大健壮的黑奴时而碰在一起,时而在人群里穿来挤去。从大厅门口不时地会传来仆人的高声通报,宣告某某上校,某某官员,某某花钱买了个贵族称号的大财主驾到,人群中有时会因为听见某个名字和称号而发生些轻微的骚动,但大多数名字收获到的待遇仅是漠视的一瞥或轻蔑的一笑。马尼拉实在太过偏远,殖民地上流社会里的几位显贵早已为社交圈子所熟知,激不起一点新鲜劲儿,至于那些除却传说中的财产数量外其它不名一闻的商人,模仿着半岛文士的派头来附庸风雅的无名小卒,就更不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了。直到仆人再次出现在客厅门口,用拖长的嗓门叫出一大串头衔:“萨丁尼亚的范那诺华伯爵,采蒂涅的保卫者,暹罗王的战胜者,吉兰丹的领主――文森佐?兰度?迪?范那诺华大人到!”(。)